第七章 有狐绥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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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为什么不和客栈的老板娘道别呢?”



    “因为道别会变成怀念呀。”



    霍远廷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点墨在他身后踏沙而行。



    “那为什么不想柳春娘怀念你呢?”



    “因为怀念可能会变成悼念啊。”



    “啊?”点墨呆在原地,一脸的疑惑不解。



    霍远廷回头看了眼点墨,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因为悼念还会变成痴念,痴念则会变成怨念。”



    “而怨念会愁,会恨,如此便负了一生。”言至此,霍远廷面色黯然,伫立不语。



    “想要媳妇儿了?”霍远廷摇摇头,走到点墨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可不想别人悼念我。”点墨懵懂的说道。



    “言之有理,公子我也不想!”霍远廷抚掌大笑。



    “……”



    “那为什么要跟那个慕凉秋道别?”



    “你管那么多!”



    初夏,洛城街头。



    “槐花黄时举子忙。”说的是夏初槐花开的时节,苍暮王朝落第的举子会往往找些安静的庙宇或坊院修习,谓之夏课。



    举子陈卓言一大早出门,打算去洛城的普拙寺修习经义,以备秋闱大考。陈卓言虽初试不第,却仍勤修不辍,更是生的一表人才。上次春闱,京城教谕黄时敏对他也是赞许有佳。只见他身着浆洗的有些发白的长衫,却是神色淡然,行富贾王侯之前,不改其色;缀贩夫走卒之后,亦谦敦如常。



    普拙寺位于洛城以南的石梁山之上。



    行至山中半道已是晌午时分,陈卓言忽觉有些腹饿腿乏,便在山间寻了一处空地,坐下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虽然只是些杂面馍馍,但得以山中美景下咽,倒也吃的十分香甜。



    食得半饱,陈卓言便收拾好干粮背负于肩。并不是他不愿意吃饱,只是不得已罢了。虽说寺中可给举子供些素斋,但久吃白食,寺中僧人便不复佛家慈悲,面目顿时可憎起来。如此相看两生厌,何苦来哉?还不如自家带些干粮,面皮上也好看些。



    陈卓言正打算缘溪而上,抬头忽见林中有一白狐立于峭壁之上,啾啾而鸣。



    这也是奇了。这山间虽有些野物,但是何曾见过白狐?陈卓言心中暗道。他虽是书生,却也是少年心性,见山间有道缓坡,见猎心喜之下便走到缓坡之上,打算近距离瞧瞧稀罕。



    只见那白狐生的俊俏不似凡物,一身白色毛皮毫无半点杂色,狐首之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俏立,还有些长绒随山风飞舞。白狐察觉有异,回首望向陈卓言,便不复再鸣。



    陈卓言见状,慌忙拱手一礼,说道:“小生见狐兄风姿绰雅,一时无状,倒是打扰到狐兄了,还请狐兄见谅则个。”



    那白狐好似通灵,一双淡蓝色的狐眼妖异之极,似有光波流转,恍如五色宝石一般,陈卓言拱着手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良久。



    只见那白狐仰首又是一阵狐鸣,陈卓言这才如梦方醒,抬眼再去看那白狐之时,只见它踏足跃起,便窜入山林不见其踪了。



    陈卓言立于缓坡之上,还有些回不过来神。心中暗道:“真是咄咄怪事,难不成是遇见了狐仙?”



    此时一阵山风吹过,山腰上星星点点的小雨便开始下了起来。陈卓言暗叫一声不好,慌慌忙忙向着不远处的普拙寺奔去。



    敲开寺门,寺中的小沙弥瞅看见陈卓言浑身湿透,落魄难当,当下便撇了撇嘴角,侧了身立于一旁。陈卓言看在眼里,倒也不与他计较,急匆匆入了寺院左厢暂住的禅房,进门反手关了房门,连忙脱下身上长袍,搭晾在床头一角。幸好山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长袍虽是湿透,但是里衣还算干爽,不必担心风寒之患。



    陈卓言便只穿了里衣,取了存于寺内禅房的经义讲习,匆匆翻看起来。此时只见禅房窗外鸟语花香,几枝桃花掩映之下,一书生奋笔疾书,有一缕暖阳斜依在他肩头,又在时光的流转之中缓缓落下。



    再等陈卓言从经义之中回过神,天色已经入夜。他起身伸了伸懒腰,倒也不觉得腹中饥饿,便起念走出了禅房,踏向寺中月下而行。



    山风飒爽而起,槐树沙沙作响,片片的白色槐花于月下随风飞舞,暗送一缕幽香相赠。



    此时此景,真令人身有飘忽若神之感,心生临风而忘忧之意。



    而山梁之上,有女子一身白衣风中飘摇,赤着双足在月下反复吟唱。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那天,是陈卓言此生第一次见到狐绥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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