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监国,凭监国的权限,虽然不能将金羽营调去霖州那样远的地方,但找个借口将驻军调到郊外的孤僻之所还是不难做到。这一来一去,至少须得半日,到那时母皇就算想要用金羽营来救驾,也是远水救不得近火,大势已去。
朱芷凌紧蹙的眉头略略一松。
金羽营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陆文骠。好在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已预先做了打算。
白沙营的一万兵,是早先埋伏下的一步棋。
动用南疆总督府的白沙营可以不用虎符,也不用过兵部,只需南疆总督本人和监国的共同授意便可调动。正因为如此,白沙营成了自己的首选。
朱芷凌想起当初向柳明嫣借兵之时,只是说了句合同金羽营操练,柳明嫣便立刻将这一万人送了过来,甚至一句话都没有问。
自从与柳明嫣平分了南华岛的金锭,果然是诸事都顺畅了许多。
当初丈夫还舍不得这些金子,来与自己讨价还价。如今看来,这些钱真是花得再值当不过。
“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已过半了。”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答道。
朱芷凌命人取来笔墨,奋笔疾书了一会儿,写完又细看了几遍,方才仔细地按上了自己监国的朱印,唤道:“来人,将此军令即刻送往金羽营,命各部统领即刻拔营。”
过几日秋雨泥泞,湖水暴涨,太液城边行军过往不便,趁现在雨势未强,先一步改驻于国都北山之后,当可无碍。
用这样的借口支开金羽营,谁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朱芷凌搁下手中朱印,看了看窗外,心中暗忖,银花差不多该是回来了,于是遣了宫女们出去。
果然,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厅中四处的明烛忽然熄灭了一支,顿时暗了一角,角落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见到你妹妹了?”朱芷凌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殿下的命令都已经传了过去。铁花说,只需一个时辰便可将兵士从百花巷全部集结到抚星台中。集结完毕后,铁花依然会守在涌金门外。殿下入太液城后,先至抚星台,再带着兵士往涌金城楼,铁花见了殿下,便会按殿下的计划打开城楼,放入军势。”
“很好,沿途可有可疑之处?”
“没有。”
“来仪宫那边呢?”
“也没有。听说白日里进去的太医们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银花向来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说,朱芷凌非常中意这一点。
“银花……”
“在。”
朱芷凌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金羽双花相伴多年,已是不言而喻的左膀右臂,当好好地犒赏一番才是。也罢,现在先不去说,待事成之后,再好好封赏她们罢。
“你先下去吧,再过半个时辰,待丑时一到,随我一同入城。”
身影一旋,已悄然无息。
“来人,将白沙营的三位统领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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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初代明皇朱兰淳先筑太液城,后修太液国都,前后共耗费十年心血。国都气势宏伟且不去说,那太液城中三岛环一,各有奇巧,堪称天下一绝。
朱兰淳本人不仅多钱善贾,且心思灵动,筑城之前便寻遍了全国的能工巧匠,集思广益。
坊间相传太液城中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机关无数,单是以易守难攻闻名于全国的碧波水牢,就是明皇本人构思的杰作,更不用说深藏三岛之上的其他奥秘了。
但当时负责筑城的工匠中,再灵巧之人,最多也只是负责城池修建的一小部分。真正对整座太液城了如指掌的,只有明皇一人。
皇城的秘密,只能掌握在皇者手中。
自二代明皇起,担任起防卫皇城的九门提督之职的,就一直是陆氏中人。最早是陆行远本人,那时他年不过三十五六,便深得明皇的信任,担此重任。升任别职之后,陆行远先是举荐了自己的门生接任,过不几年又让自己的四子陆文骠续任。每一次的人选,都是陆行远亲自递选,到吏部走个过场,便由明皇准奏下旨了。
吏部很清楚,与其说是陆行远选的人,不如说是明皇将钦选的人授意给了陆行远,等他上奏罢了,所以其中的过场走得行云流水毫无挂碍。
事关皇城门户,怎可不谨慎?当然是要钦选的。
而且说到陆文骠,也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此人虽是陆氏一族,但与其兄陆文驰大不同,既不声色犬马,也不贪金爱银,平日里很是沉默寡言,除了守城之外,什么都不关心。他此生似乎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明皇,一个是他父亲。
明皇吩咐他,非召不得入城,他便不踏入城门半步。明皇又下旨说,宵禁之后无论是谁一概不许出入皇城,他便谁都不准放入。
这样的人来守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明皇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苦了眼下的朱芷凌。
她千算万算,只算了自己入城后拿白沙营来拖住陆文骠,却忘了这条举国皆知的规矩:宵禁皇城落钥,一律不得出入。
这其实也怨不得她,因她常年都不出城门,只居于太液岛上,早已忘了这条每日出入城门的大臣们用脚趾都能想到的规矩,何况她贵为监国,除了赵无垠,这些年来就从没遇上过被谁拦过驾的事儿。所以她只想着怎么派兵打陆文骠,就是没想过宵禁之后自己怎么进去。
于是当她坐着车辇带着仪仗护卫浩浩荡荡地来到太液城门口时,忽然发现,她入不了城了!
陆文骠听说是朱芷凌的车驾,不敢怠慢,亲自带了护卫来到驾前拜道:
“公主殿下,眼下已是宵禁时辰,皇城九门皆已落锁,还请殿下等天亮后再登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