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赶紧低头哄娃,抱着她回了房里。
坐到床上,回忆着刚才陆棠清盛怒时的表情,心有余悸,回过神来时,抱着孩子的手都酸了。竟在不自觉的时候用了力,那样的陆棠清,连她都觉得害怕。
他是动了真怒了。
但裴云并不想认错,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婚姻是什么?婚姻是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扶持地过日子,最起码的是相互尊重。
陆棠清连她出不出去见个朋友都要管,这一点她真的受不了。
这也是她之前犹豫着不想成亲的原因。虽然从前的裴芸芸是一个三从四德的古代女子,这些规矩她也全都有着清晰的记忆,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成为这样的女人。
作为一个有现代灵魂的人,好不容易在古代找到了些珍贵的社交圈,结个婚就让她放弃,这怎么可能?
这晚,陆棠清一晚上没回房,裴云心里也堵了大半夜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裴云才睡没一会儿就被糖包吵醒,给她喂了奶,影儿也端着热水进来了。
“小姐,您起了。今早有人来报,王爷要送咱们回京。”
“回京?”
“马车已经备好了。”
一听又是陆棠清擅自安排的,裴云怒了。
“我不回去!之前我说要回去,他不让,现在我不想回去了,他又让我走。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那咱们逃去了尘道长那儿?”
裴云一愣。
这个提议可行是可行,可真要逃到了尘道长那儿去,陆棠清肯定气疯掉,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人呢?”
“爷昨儿晚上就没见着人了。”
盯想找人问一下陆棠清在哪儿,亲兵就来了。
“王妃,马车已经备好,现在可以出发了。”
“谁说我要走了?”
“王妃,爷已经在十里亭等着了。”
“什么?他也要回京?那案子呢,他不查了?”
“属下不知。”
裴云不知道陆棠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犹豫不决。
考虑了半天,还是让影儿给了尘道长和林月恒去了封信,自己坐上马车去了十里亭。
一路上,心情都很不好。
自从成婚之后,她总觉得各种不自由。
这种不自由与带孩子的不自由完全不一样。
带孩子只是被限制了行动,做什么事都得带着孩子而已,没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被陆棠清束缚,却是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能做。
明明有时间,可以安排,他偏偏不让,还为此而恼怒,发脾气。
裴云真的觉得很累,甚至有些忍无可忍。
她想着,等到了十里亭,一定要和陆棠清好好谈谈。
可到了十里亭,陆棠清却连谈的机会都不给她,人一到,马上出发,他骑马在前面带路,让裴云和糖包坐在马车里。
裴云让人喊了他两回,他都没到马车里来,她便知道,他现在这种态度,就算跟他好声好气的谈也没什么用处,根本谈不出个结果了。
晚上,陆棠清还是和她分房睡。
这是第一次两人都没病没痛的情况下,陆棠清主动分房。
裴云坐了一天的马车,抱了一天的孩子,虽然累得浑身跟散架了一样,躺到床上,却还是睡不着。
好容易迷迷糊糊刚有点睡意,糖包又要喂奶,喂完奶,睡意也没了。披着衣风推开窗户想吹吹风,却发现隔壁陆棠清的房间也亮着灯。
想了想,就去敲响了陆棠清的房门。
“进来。”
裴云推门进去,发现陆棠清正坐在桌边办公,全神贯注,就连进来的人是她都没有察觉,把当她成了通报的亲兵,还问她发生了何事。
没等到回答,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愣了好一会儿。
“芸娘,怎么不睡?孩子呢?”
“孩子在隔壁房里。既然有这么多公务要忙,为何要急着回京?”
陆棠清没说话,继续低头看手上的公文,嘴上开始赶人。
“时候不早,你先回去休息。”
裴云走到他身边坐下。
“棠清,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陆棠清没理她。
裴云就伸手遮住了他手上的公文。
“陆棠清,我想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只要明白你自己现在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
这种拒绝沟通的态度让裴云又差点来了脾气。
她耐着性子说:“那在你眼里,我的身份是什么?我的本分又是什么?”
“你是本王的妻子,是清王妃,平日里就该像个王妃的样子,做一些为人妻为人母该做的事情!”
“没错,咱们是成亲了,也生了孩子,我是你的妻子,是清王妃子,也是糖包的娘。可我还是裴芸芸,是我爹娘的女儿,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朋友。我嫁给了你,不是把我整个人都卖给你当奴隶了,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
陆棠清把公文往桌上一摔。
“你想做的事是什么?就是和丈夫以外的男人卿卿我我?”
“陆棠清,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吗?”裴云差点忍不住发脾气。
陆棠清也气得不轻。
裴云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但是她身边总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围着也是事实。
顾濂,冯知远,就连她身边要好的人也都是男人。
林月恒,孟白尧,了尘,还有一个林邈。
如果不是这些人还算是正直之人,也为朝廷立下过不小的功劳,他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做不到。
有时候他甚至会忍不住想,这些江湖人一个个为朝廷出生入死,究竟是何居心?到底是不是在打芸娘的主意?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心中的怒火就止不住地烧,烧得心肝都疼。
“既然成了亲,你就该守好本分,像从前那般安安分分呆在家里相夫教子,顾好自己的名声!”
“呵!”裴云都给他气笑了。
“你竟然跟我讲名声?我的名身不就是坏在你身上么?”
“那些不过是陈年旧事,你现在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该给的名分本王都给你了!”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你让我往东我就不能往西对吗?”
“夫为妻纲,这本天经地义!”
“那你就自己天经地义去吧!”
裴云怒而起身,转身就走。
回到房里,深呼吸了几次才把暴怒的情绪稳定下来。
影儿不知何时已经被吵醒了,正坐在榻上看着她。
“没事,睡吧。”裴云道。
影儿欲言又止,顺从地躺了下去,却睡不着。
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裴云和陆棠清吵架,明明相爱的时候两人蜜里调油似的,却总能为这些琐事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步。
两人的性情一样的倔,谁也不会先低头服软,总是弄得很僵。
只要她们一置气,提心吊胆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们这些身边的人了。
影儿很想劝劝裴云,让她性子软一些。既然嫁了王爷,就不能像没嫁人之前那般任性了,还是该学学如何栓住王爷的心。
但她知道,这话一旦说出口,小姐必是要生气的,所以也就闷在心里不说了。
在她看来,裴云虽然通情达理,心地善良,但这性子却太过刚直了些,胆子也大,甚至有几分男儿气,不似女儿家那般温柔小意。
虽也有小鸟依人的时候,可都是她心情好的时候。
可自打她成了亲之后,这样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
又在心里暗叹一声,竖起用耳朵听了听裴云的呼吸声,果然又急又重,便知她还在生气,躺在床上也没睡着。
裴云当然睡不着,方才陆棠清说的那些话,实在寒了她的心。
什么叫该给的分名都给了她,难道她在意的就是这些名分吗?若真是如此,她还能等到现在才跟他成亲?
明明是他使了诡计才把她骗到手的,现在却说得像她死皮赖脸硬缠着他嫁似的。
之前总说要孩子,现在孩子生出来了,自己却一天都没带过,就当个撒手掌柜,这就是他所谓的喜欢孩子?
裴云心中一酸,忍不住难过起来。
婚前担心的问题,已经都成真了,现在就连最起码的自由陆棠清都要限制她,越想她就越难过。
难道真的要这么一步步退让下去吗?
她现在唯一能觉得自在的时候,就是和了尘道长和林月恒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但现在陆棠清连这个也要管。
对方是男人又怎么样?她和他在一起之前就和他们是至交好友了啊。相比起来,他才是那个后来的。
男朋友和闺蜜哪个重要?
这个问题在裴云这里根本不是问题。
没了陆棠清,她不会活不下去,可没了林月恒和了尘道长,她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裴云。
陆棠清几次三番地胡乱吃醋她也受不了。
顾濂和冯知远也就算了。毕竟两人都曾对她有那么个意思,虽是陈年旧事,她也能理解一些。可了尘道长和林月恒人家都是有心上人的,平日里她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遮遮掩掩,更没避着他。
她们之间的关系他都是知道的,可他竟然还怀疑。
裴云真的是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事实就在眼前,她还能怎么解释?
她甚至忍不住想,陆棠清心里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她。是不是压根就对她不信任,才会什么事都怀疑。
林月恒和他也有合作关系,明里暗里帮了朝廷不少忙,算起来也算是立了不少功了。了尘道长和也几次三番地帮过他们,还救过他们的命。
可她感觉陆棠清仍然不信任他们。
她现在都不知道,除了皇上之外,陆棠清到底还有没有真心信任的人,包括她。
毕竟,她被他利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想到被利用,裴去就止不住地想,陆棠清与林月恒的合作,是不是也是对她的利用?
最初林月恒与陆棠清相识,会与他合作,都是因为她的关系。
最开始牵扯到朝廷上的事的时候,也是由她出面调动听月楼的人。后来林月恒与陆棠清熟了,牵扯到的事情多了,两人才有了合作。
如果不是她,林月恒根本不会牵扯到朝廷上的事来。
了尘道长也是,几次三番现身都是为了救她,帮她。
她感念两人的恩情,可陆棠清呢?
或许只是单纯的利用也说不定。
裴云越想越心寒。
不是她阴谋论,而是以陆棠清的性格,这种事情他真的做得出来的。
从前的她,在他的眼里不也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么?就连饿死在后院里,他也没来看她一眼。
她相信陆棠清对她的感情是真心的,但这份真心里,究竟有没有藏着几分利用,她自己也说不清。
从头到尾,她一直在被他利用,只是一直觉得他身不由已,为的又是家国天下,才一直宽容到了现在。
可如今,这份利用,牵扯到了她的朋友。
裴云终于不能再无底线地原谅他了。
她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但连累到自己视若亲人的朋友,她做不到。
这些虽然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但只要起了这个头,就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狂生长。
裴云翻来覆去,不得安宁,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担心。
她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既不想变成一只囚笼里的金丝雀,更不想被利用到最后,连一丝反抗的机会也没有,还反而连累到了自己的朋友。
反正她和陆棠清现在也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还不如大家都冷静一下。
如果陆棠清真的是利用她,或许分开一阵子,她能看得更清。
如果不是利用,她到时候再回来,还能帮得上他的忙。
打定主意,裴云想逃走的心情就愈发迫不及待了,翻起身来,取出纸笔,就写了一封留书。
认真看过之后,细心叠好。趁着天没亮,让影儿出门,给了尘道长带了信,让他来把她带出去。
影儿见她要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小姐,不过是吵个架,您当真要离开王爷?”
“只是暂时的。我现在不想回京,他又是这种态度,我好声好气地跟他说也没用,留下来也跟坐牢一样。我现在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犯人,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与其这么僵着,还不如大家分开一阵子,彼此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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