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了尘道长,裴云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再没几日就是糖包的百日宴了,到时候府里虽会加强戒备,但也怕防不住有人混水摸鱼,届时恐怕就要仰仗了尘道长帮忙照拂了。”
“我明白。我也是糖包的干爹,这种小事,义不容辞。”
陆棠清躲在后堂听了个真切。
裴云一打算在府里办百日宴时,他便一封急信去了边关,把北邙边境的王蒙给调了回来。
知道裴云也挂心王府的安全时,他竟颇感欣慰。
糖包百日宴前三天,王蒙回了府。
在北邙边境呆了一年有余,他变得粗犷了不少,皮肤也粗糙了很多。
一见裴云,先跪下行了个大礼。
“属下参见王妃!”
“快起来。”裴云忙把他扶起来。
王蒙不敢受,轻轻侧了侧身,避开了裴云扶他的手。
激动道:“属下在边关听闻王爷王妃的喜讯,高兴地连喝了三大坛烈酒。只可惜小郡主出生和王爷大婚这样的喜事,属下都不在爷的身边,实在是遗憾。”
“都一样的,这次你不是正赶上糖包的百日宴了吗?”
“是,这次小郡主的百日宴,属下一定尽心尽力,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蒙兴高采烈,连旅途都不觉得劳累了,只给裴云请了个安,就立刻去忙活起了百日宴的事宜。
他这次主要是负责府里上上下下的安全,所以回府的头一件事,便是清点府上的亲兵,以及确认宾客名单。
裴云请的人不多。
京城的朋友大多是官员家眷,到时候都会去宫里赴宴。王府里招待的都是不能进宫的江湖朋友和合作的商人。
连茵的表姐王佩佩也在邀请之列。
京城的这些人王蒙都有印象,只要确认下身份便可。可江湖的这些人只有个名字也没个画像,除了邀请函,再无可辨认身份的东西了。
于是,王蒙便早早地吩咐了亲兵们,百日宴那日,所有宾客一率要见过了邀请函才能入府,没有邀请函的,一个也别放进来。
百日宴这日,裴云一早便穿戴整齐地进了宫。
糖包由奶妈抱着,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后侧,随她一同进了宫中。
出门前,她问陆棠清:
“你当真不去?”
“本王尚在昏迷之中,如何能去?”
“那你就在府里呆着吧,顺便也帮了尘道长盯着些,万一真有风月楼的人潜进来,你说不定还能擒个贼,立个功呢。”
陆棠清嗤之以鼻。
这样的功,谁稀罕立?
眼巴巴地着她们娘俩出门。
裴云前脚刚走,陆棠清后脚就换了身行动利落的衣裳,把脸一遮,从窗户里偷偷窜了出去跟在了裴云的轿子后面。
糖包的百日宴他这个亲爹怎能不在场?就算不能明着在,他也得暗着在!
进宫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宫里戒备森严,陆棠清眼睁睁看着裴云的小轿进门,拦在宫门前进不得。最后还是在宫门口弄出了点乱子,引开了守卫,才想方设法地混了进去。
裴云一进宫就先去见了皇上皇后。
这场宴虽然主角是糖包,可要应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官员的人,却是她。
皇上皇后先是告知了她糖包的封号。
这是这次宴的重中之重。
封号长宁,赐名一个安字。
“陆安?”裴云听着这名字倒是愣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皇上会给糖包取一个女气一点的名字,没想到只取了一个安字,乍一听,还以为是个男孩儿的名字。
“可是不喜欢这个名字?本宫也觉得这名字稍显男孩儿气,不够娇柔,可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皇上和本宫都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不,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原本就不想糖包的名字取得太女气了。陆安这名字正合我意。”
“那便好。原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呢。”皇后捂嘴笑道。
这名字是她和皇上思来想去好些时日,才决定去繁从简,从一堆名字中挑出来的一个单字,只看中了它的寓意。
赐名,受封,只这两件事就费了半天的功夫。
之后便是喜宴。
一开宴,糖包就被奶娘抱走了。
裴云陪在席上随意吃了些,见皇后离了席,便也躲了出去,自个儿躲去了御花园歇息。
陆棠清从一开席便没跟着了,也躲进了御花园的树上歇息。
在宫里躲藏不容易,饶是他知道宫里巡视的规矩的时辰,也是提心吊胆,不敢有丝毫松懈。
大半日下来,累得不轻。
远远地,看见裴云走来,身后还跟着影儿,陆棠清赶紧别开目光,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们。
他躲的树下有只秋千,应是有人日日擦拭,还算干净。
裴云走到秋千下坐着,随意地晃着。
“也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了。”
“有王大人和了尘道长在,小姐不必担心。”
“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了尘大哥他们特意来给糖包庆百日,我却只能把他们扔王府里。”
“小姐可是觉得宫里的宴没意思?”影儿一眼就听出了裴云的弦外之音。
裴云用力的点点头。
太没意思了。
天知道她多想回府和林月恒他们一起划拳喝酒开玩笑。
自打回京城之后,很久没有这么爽过了,都憋得慌。
“那就回去吧,天塌下来,还有王爷担着呢。”
树上的陆棠清一噎,差点岔了气。
“当真?”裴云蠢蠢欲动。
影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影儿也觉得宫里的宴没意思,还不如回府里热闹热闹。”
“那不如,咱们现在就撤?”
确认过眼神,都是想走的人。两人一拍即合,回去找了奶妈,抱了糖包,差人给皇上皇后告了个罪,就马不停蹄地撤回了王府。
陆棠清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开,又气又无奈。
他好不容易进来,这会儿没机会出去,只能被困在宫里,要等到官员们都散席了他才能找机会蒙混出去。
裴云这时候回府,只要回房一看,肯定知道他悄悄溜进宫来了。
果然,裴云抱着糖包一回房,就发现陆棠清人不在了。
“安安啊,你爹不会是遇害了吧?”她愣愣地站在床边说道。
树上的陆棠清打了个喷嚏,继续心焦懊恼,听着宴会处传来的喝酒划拳声,暗骂那些官员们怎么还不走。
裴云在屋里看了一圈,在屏风后看到陆棠清换下的衣裳时,便猜到他应是进了宫了,便放下心来,重新收拾了一番,去前厅见了客。
跟大家打了招呼,把糖包抱给大家看过之后,便请了林月恒与了尘道长几人到后堂小聚。
能聚在一起,大家都很开心。
裴云也很放松地逗着孩子,也在宫里端着架子注意仪态的心情全然不同。
“还是咱们自己聚着开心。在宫里我连糖包都抱不着,都是给奶妈抱着,我就负责端着王妃的架子站着,宛如一个活标本。”
林月恒听了直乐。
“糖包没哭闹?”
“那倒没有,她倒是很有小郡主的自觉,一整天都乖得很,皇上赐她封号的时候,她还乐呢,皇上可开心了。”
林月恒听得啧啧称道:“这女娃娃前途无量啊。”
“皇上赐了什么封号?”了尘道长问。
“长宁郡主,单名一个安字,叫陆安。”
“怎么听着像个男孩名?”孟白尧一口酒从嘴边放下吐了个槽。
林月恒一眼瞪过去,在桌子下踢他一脚。
“安安这名字哪里像男孩名了?我觉得挺好听的。”
“我也决定小名叫她安安。而且,我也不想她名字太女气了,女孩生在这世上本就要受委屈,有个男孩点的名字给她充充底气也挺好,至少让她知道,她爹娘不希望她长成一个只知三从四德的女子。”
“说得对,女孩子还是自立些好。”了尘道长也道。
孟白尧表示完全不懂。
“你这意思,是要把安安当男孩养啊。”
“在我眼里,男孩女孩本就没什么区别,男孩能做的事,女孩也能做,只是这个世道对女孩太过苛责,规定了女孩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我不过是想让安安活得自在些,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理会世俗的眼光。”
“这样的想法倒是不错,何必在意世俗之言。”
孟白尧刚说完,林月恒就嗤了一声。
“说得倒是好听,你倒是不在意一个看看啊。”
“嗯?你俩什么情况?”裴云一听,就觉得有问题。
一个求解释的眼光投向了了尘道长。
了尘道长欣然一笑,道:
“今日来王府赴宴的人中,有听月楼的,也有医仙谷的。”
“没错啊,都是我请的。”
听月楼她本来就认识的人就多一些,医仙谷的那些是把林邈的师兄师弟请了些过来。
林月恒和孟白尧大婚之事,早已在江湖上传开了。他的行踪也已经不是秘密。
之前在天机山辞别之时,他便说过,要带孟白尧回趟医仙谷,向他爹磕头认错。
看现在这情况,应该是已经冰释前嫌了。
所以她也没避讳那么多,请了些医仙谷的人来。
了尘道长又笑了一声。
“还没开席的时候,两边的人就差点为称呼吵起来。听月楼的非要管月恒叫楼主夫人,医仙谷的偏要说白尧是少主夫人,争了半天,两边都不肯让步,最后各管各的叫。”
“啊?”裴云冷峻不禁,很想笑,但是忍住了。
“那你俩对这个称呼有什么想法?”裴云问。
林月恒:“没什么想法。”
孟白尧:“我无所谓。”
可两人的脸上分明都写着四个大字——口不对心!
裴云与了尘道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两人明明都在意,却偏偏死鸭子嘴硬。
毕竟攻受这事吧,关起门来怎么样都行,可是一出房门,那就是男人的面子问题了。
两人一个是听月楼的楼主,一个是医仙谷的少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折了面子,不是江湖上一个笑话啊?
事关黑白两道的颜面,这事估计在江湖上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呢。
正聊得开心,糖包突然闹腾了起来。
大家赶紧收了声,都盯着她看。
“她怎么了?是不是要尿了?”林月恒问。
“应该是饿了,我去喂个奶,你们先喝着。”
裴云抱着孩子带着影儿去了旁边的小耳房里喂奶。
三人继续喝酒。
孟白尧正要开腔,了尘道长突然惊喝一声:
“什么人?”
孟白尧吓了一跳,酒杯一扔,起身摸腰,才发现佩剑在进府前已经交给官家了。
下意识地找了一圈,没发现有人的气息,心立刻紧了起来,对林月恒道:
“当心些,来人不简单。”
林月恒一开始也紧蹙眉头,听了这话,反而放下心来。
“是清王吧?”
了尘道长已经辨别清了来人,抿了口酒道:
“是清王。是我大惊小怪了。”
说着,又取了只新酒杯,给孟白尧倒了杯酒。
孟白尧也没怀疑,坐下把酒喝了,才问:
“怎会是清王?他不是还昏迷不醒吗?”
两人都笑而不语。
陆棠清也现身了,神色焦急地问:
“芸娘呢?”
“在喂奶呢。发生什么事了?”林月恒问。
“宫里出事了,糖包的奶娘被杀了。”
“什么?”三人面面相觑。
“糖包在宫里都是奶娘带着的吧?”了尘道长道。
裴云方才也说过了,她在宫里连孩子都碰不到,那孩子只可能是奶娘带着的。
奶娘遇害,说明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冲着糖包去的。
“我去看看芸娘。”
陆棠清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第一时间回来找裴云,确认糖包的安全。
正在喂奶的裴云听到这个消息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她不是记挂着和林月恒等人叙旧,提前把糖包抱了回来,这会儿她的小糖包很有可能已经被掳走,甚至丧命于杀手刀下了。
“杀手是怎么混进去的?皇上有派人去查么?”
“如何混进去的还不清楚,皇兄已经着人在查了。不过,今日负责看守的御林军,这顿责罚是逃不掉的了!”陆棠清冷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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