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恒道:“纸里包不住火。庞伯逸既看破了生死,又没把自己的身世烂在肚子里,显然是对他那个亲爹有怨,想拉他一起死。古代虽然没有亲子鉴定,但要判断出庞伯逸到底跟顾太尉有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太难。”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当着濂哥哥的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或许,他觉得比他小的顾濂是无辜的吧。”
裴云瞬间想起了庞伯逸看顾濂时眼中隐藏着的羡慕的神色,忽然觉得,或许,庞伯逸一心想见她,并不是因为他是自己迷弟,而是为了幻象自己如果是顾濂,喜欢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怨恨着顾太尉,怨恨他把他送到了风月楼,终生受制于人,不得解脱。
“顾太尉一旦倒台,顾濂不可能不受牵连。就算瞒得再好,他也终有一天要面对这个事实。依我看,晚死不如早死,长痛不如短痛。”
裴云重重地叹了一声。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她自从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心里就没有一天是畅快的。
长痛不如短痛说的既是顾濂,也是她。
“正好濂哥哥想再审庞伯逸,明天我加山上时就带他一同上去好了。”
“你带他一起上山?你不怕清王生气啊?”林月恒道。
那位大爷刚刚借酒消愁还没醉醒呢,她还敢带顾濂一起上山,真是胆够肥的。
裴云鼻子一哼。
“让他气去,审庞伯逸也得他发话,迟早是要知道的。”
“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林月恒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又闲聊了一阵,感觉裴云心情和身子都稳定了,林月恒就把她送回了房里。
房里的秽物已经清理干净了,影儿还在屋里点了安神香,掩盖屋里的酒气。
裴云闻着安神香的气息,虽交杂着淡淡的酒味,但也没那么恶心了。
陆棠清的外衣已经被脱了,褪了靴,被放到了床上。
裴云刚走到床边,就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熏得一阵阵作呕。
赶紧退后几步,道:“不行,我闻不得这个味儿,影儿,今晚咱俩一起睡吧。”
“好,我这就去收拾一下。”
之前在扬州的时候,裴云有一阵和陆棠清吵架,就是睡在影儿屋里。
如今再躺在一张床上,竟恍如隔世。
“我们上一次睡在一起,还是在好几年前呢。”
“嗯,在扬州。”影儿说。
“那时候我跟陆棠清还针锋相对,横竖看他不顺眼呢,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爷到底还是心疼小姐的。”
影儿回想起当初在扬州的事,之前看裴云生气,陆棠清专横跋扈,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两人在一起磕磕绊绊走了这么多年,竟发现,陆棠清其实从很早已经就在意裴云了。
只是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肯说,就慢慢变成了误会。
如今想来,当初的那些置气,竟也有些滋味了。
“影儿觉得,爷和小姐才是天作之合。顾侍郎虽好,却不是小姐的良人。”
“是啊,天意如此,有缘无分。”裴云也喃喃地说道。
求而不得,未必是坏事。
很多时候,人们总执着于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总以为得到了就会和预想中的一样美好。却想不到,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就好比灰姑娘终于嫁给了王子,本以为要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却没想到城堡里还有一个像白雪公主的后妈一样恶毒的皇后。
顾濂对她念念不忘,并非她真有多么优秀,而不过是她是他心中的人间四月天罢了。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像怜妃那样彻头彻尾的坏女人,濂哥哥大概就能忘了我吧。”
就像陆棠清彻底忘了怜妃一样。
“小姐怎么能把自己和柳媚儿作比较呢?她哪里及得上小姐一分半毫?”
听她说得愤慨,裴云忍不住笑着转了个身,侧着身子看着她,说:“我发现你们看我都是自带滤镜的,在你们的眼里,我是不是特别优秀,特别完美啊?”
影儿一个劲地点头。
“小姐本就是最好的。”
裴云更乐了。
“你这滤镜也太厚了,我在你眼里就没有一点缺点吗?”
影儿摇头。
“再想想,人无完人,肯定有,你再好好想想。”
影儿拧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
“心软?”
裴云乐得直不起腰来。
影儿的滤镜果然太厚,厚得她都觉得自己厚颜无耻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聊累了抵足而眠。
第二天一早,影儿早早地起了身,出去练功,照例没有惊醒裴云。
她刚走,隔壁房里的陆棠清也醒来了。
人醒了,酒也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转头看身边,没看到裴云,霎时惊坐起来。
“芸娘……”
被子一掀,连鞋也来不及穿,就慌慌张张地要去找人。
刚冲出房门,就撞上了出门伸懒腰的林月恒。
“王爷,你这是……”林月恒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衣未穿,发未梳,脸未净的模样。
跟平时的清王相差太大,若不是离得近,差点一眼没认出来。
“芸娘呢?”
“昨儿我把她送回房了,她没在屋里吗?”
“屋里没人。”
“没道理啊,她怎么可能起这么早?”
说着,往屋里一看,床上还真没人。
凑近时,闻到了陆棠清身上还未散尽的酒气。
打量他两眼,道:“人我去找,王爷还是先沐浴一番吧?”
“先找到芸娘!”陆棠清一脸急躁。
他的女人都不见了,他哪里还有心情沐浴。
“呃,芸娘昨晚害喜了,闻不得你酒味,你不把自己打理干净,就算把人找到了,她也不会回来的。”
陆棠清这才反应过来,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然后皱起了眉,转身回了房。
林月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略一思索,就去了影儿房里。
敲了敲房门,轻轻一推,门果然只是虚掩着。侧耳一听,床幔里有一个均匀的呼吸声,裴云的衣裳挂在屏风上,昨夜穿的绣花鞋整齐地放在床边,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去楼下喝茶了。
等陆棠清沐浴更衣出来,他直接冲影儿房门一指,陆棠清就推门进去了。
不一会儿,林月恒就看到他连被子带人一起抱回了房里。
眼角一抽,有些无语。
有必要么?
摇头叹了口气。
恋爱中的男人果然让人无法理解。
没过多久,影儿练完功回来,从厨房里端了热水准备伺候裴云洗漱,回到房里一看,人不见了,又是惊慌地出来找人。
林月恒依旧坐在楼下,清了清嗓子,抬手往陆棠清房里一指,影儿连门都没敲就冲进去了。
然后,又涨红着脸飞快地退了出来。
“看见什么了?”林月恒瞪着眼,一脸八卦。
影儿摇了摇头,难以启齿地钻回了自己房里。把林月恒吊在那里七上八下地心里直痒痒。
一大清早的,两人不会这么没尺度吧?
还没两分钟,裴云就在屋里喊人了,影儿赶紧就准备好的热水送过去。
林月恒一见这阵势,也吩咐上了早饭。
等裴云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地下楼来,早饭也刚好上桌。
“昨日睡得可好?”
林月恒顺手给她盛了一碗燕窝粥。
“挺好的。很久没跟影儿睡一个被窝了。”
“闺蜜夜话?”
“算是吧。”
“今早还有没有反胃的感觉?”
“刚想的时候有一点,现在好多了。我这种情况是不是开始害喜了?”
“像。但是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就算是同一个人每次害喜的情况也都会不一样。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及时跟我说。”
“哦。”
“可有什么想吃的?”陆棠清问。
“暂时还没有。”
“你上回爱吃酸的。”
“这次不一定啊。月恒刚刚不是说了吗,同一个人每次害喜的情况也会不一样。”一边说,一边伸长筷子夹了筷咸菜。
陆棠清看了眼特意放在她面前却半点没动的酸萝卜,默默地把咸菜端到了她跟前。
林月恒正要夹咸菜,陆棠清就从他筷子底下把咸菜端走了,换了碗酸萝卜来。
暗中翻了个白眼,然后将就地夹了块酸萝卜下粥。
早饭吃到一半,裴云就提了昨晚的打算。
“棠清,濂哥哥说想重审庞伯逸,我想,不如这次带他一起上山,让他再审一回,如何?”
陆棠清眉一皱。
“再审一回?你昨儿个不是还不想让他审余永元的吗?”
言下之意,就是审庞伯逸比审余永元更危险。
余永元只是可能知道庞伯逸的真实身份,未必真的知道。可庞伯逸却已经把真相说出来一次了,再审一回,他未必就能瞒得住了。
“可瞒着也不是个事,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
陆棠清点了头道:“也好。若是他审出来了,本王把他的官印接过来便是,禁了他的足,照样等皇兄的消息。”
“呃……禁足就没必要了吧?”
“例行公事。”
“……好吧。”
向林月恒瞥去一眼,他果然也在冲自己挑眉。
显然也是认为陆棠清这句“例行公事”,完完全全就是公报私仇的同义词。
可偏偏让人无法反驳。
裴云想,如果顾濂真的知道了真相,估计也得好好冷静一下。
禁他一阵的足,或许反而是件好事。
于是,派人去衙门通报了一声。早饭刚吃完,桌子还没收拾干净,顾濂就换好一身官服来了。
“芸娘,当真可以让我再审庞伯逸?”
“嗯,棠清答应了。”
“太好了!”顾濂一脸感激,想也没想就把这当成了裴云的功劳。
裴云受之有愧,不敢正神他的双眼。
这事虽然是她促成的,可一想到庞伯逸很有可能说出他的身世,裴云就有些提心吊胆。
即便是早就做好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准备,可到底还是觉得担心。
庞伯逸已经没有关在地牢了,而是住在别院的客房里,只是身上还戴着镣铐,日夜有人看守。
林月恒时常会来给他号脉,下针,有时候也取他些血,或是喂他些药。
庞伯逸言听计从,让做什么做什么,给他什么吃什么。
提审他的时候,他也是一看到顾濂一身官府坐在上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从容的跪下,叩了个头。
“见过钦差大人。”
“免礼,本官这次审你,仍是朱黄两家的案子。本官问你,你与李卓然之妻吴绣月是何关系?”
“相识而已。”
“如何相识的?”
庞伯逸看了眼陆棠清和裴云,见他二人没有任何表示,便直言不讳。
“她是风月楼的人。”
“她既然是风月楼的妓子,你又是如何与她相识的?”
庞伯逸微微一诧,又看了眼陆棠清和裴云,笑道:
“钦差大人既然知道她是妓子,又怎会不知道我与她如何相识的?逛窑子而已,钦差大人就不曾去过?”
顾濂老脸一红,呵斥道:“休要嬉皮笑脸,本官去没去过与你何干?”
庞伯逸笑了一声,不说话。
“你既与吴绣月早已相识,图谋朱黄两家的财产一事,可是你们早就密谋好了的?”
“算是吧。”庞伯逸道。
“除你二人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有。”
“何人?”
“不好说。”
“本官现在是审案,不是与你闲聊,有何线索直说即可。”
“参与的人太多,牵连圣光,非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那本官问你,其中可有余永元?”
“有。”
“好,传余永元。”
庞伯逸循声回头看去,看到余永元一身邋遢腌臜,戴着镣铐被押上来,轻叹一声:
“还是没逃掉。”
余永元一看到他,就激动不已,又是懊悔又是感激。
“清王封了城,我逃不出去,在城里躲了十来天,每日扮成乞丐在泔水桶里找吃的,还是被王妃给撞见了。”
裴云一脸尴尬,小小声说: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庞伯逸颓然地摇摇头。
“命该如此,怪不得谁。永元,衔风也被抓了,坦白从宽吧,或许还能留个全尸。”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弃妃,给本王回来》,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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