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女孩子能想到这个,何啻于曹冲,汉明帝一样的聪明人物,至于司马光砸缸,文彦博捞球,在这等真正的智慧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
苏油也没有制止观儿,只是说道:“今天带你去见县君,要是她让你做她的学生,你今后就可以住在我家,方便上学。”
“你的两个兄长,朝廷很快会放他们去外地做官的,你的族人又多在郑州。要是你随兄长宦游,或者回到族人那里,那县君的学问就学不成了。”
观儿低下了头:“兄长说过,县君和陈学士,是大宋第一等的聪明人,要是能入县君门下,想来兄长们不会有意见的。”
苏油说道:“没关系,要是有意见,我去说,他们总会同意的。”
观儿还是看着地面:“观儿害怕自己愚钝,入不了县君的眼。”
苏油笑了:“这个你放心,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你对知识的渴求程度,扁罐和彦弼两个哥哥都没法跟你比。”
“皇家理工学院和可贞堂,绝对能够满足你对知识的渴望。”
今天要送孩子,苏油便和观儿一同坐车,程岳骑马陪同。
来到学院,见到了小妹,小妹就对苏油笑道:“哥哥,听说你给我找到了一名学生?”
苏油也笑:“扁罐告诉你的吧?他人呢?观儿的理工基础可能会差一些,不过文科绝对是同龄孩子里拔尖的,关键爱看书,还有自己的一套自学方法……嗯,我估摸着和你小时候差不多。”
小妹白了苏油一眼:“我可不会自行颖悟,都是哥哥和大小先生的启蒙。扁罐和彦弼被景润叫去教训去了,估计一会儿还要在全校学生面前做检讨。”
说完又对苏油问道:“那个凹面镜聚光的原理,是他们自行悟出来的?”
苏油点头:“是,不过还粗糙得很,一会儿你用半球将他们一把,让他们知道自己错得多荒谬,然后启发一下,让他们根据设定光斑面积,自行推算出球面有效反射角度吧。”
小妹笑道:“刚刚已经推算出来了,三十五度。”
苏油摆摆手:“你就是个妖孽!有本事儿赶紧将同轴球面系统的光路计算公式整理出来,我大宋的窥天镜制造学,天文学,数学,光学,又会前进一大步。”
没等小妹说话:“走了,你俩口子也要注意身体,还有小椅子,别让他天天吃食堂,不行我让扁罐给他带家中的盒饭。”
“不要。”小妹摇头:“做学问要专心,就吃食堂最好了,不用把心思放在想中午吃什么上。”
“你就作孽吧。”苏油笑道:“让景润记得去合门送谢表,朝廷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
“知道了。”小妹有些不耐烦:“你赶紧去吧!”
在孩子面前装得轻描淡写,但是自家孩子搞坏了大宋司天监最宝贵的天文仪器,正儿八经要论起来,这可是大罪。
不过苏油知道赵顼不会追究,道理很简单,因为司天监那台巨大的反射式望远镜,本身就是苏油自行成立攻关小组完成的设计,而之后又由四通商号建造出来,捐献给司天监的。
十万贯,那是卖给辽国人的价钱,而在捐献的备案上,苏油让四通老老实实地写了两万贯,这还包括了前期的模具和特殊工具的设计费用和开模费用。
最多再让四通捐献一台就是了。
不过规矩是要讲的,苏油今天没有去军机处,而是直接到了西上合门,递上奏表,表示教子无方,导致大宋重大损失,领罪待参。
黄门捧着奏章进去,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对着苏油赧笑道:“陛下连申斥都没有一句,奏章也留中了,让小的来传旨叫进呢。”
苏油对黄门拱手:“多谢梁内侍了。”
梁内侍名叫梁惟简,对苏油躬身行礼之后,转身在前带路。
苏油跟在梁惟简身后,面无表情,但是心中却委实在腹诽。
和张士良一样,这位也是太后的人,当年主管高韩王宅邸的陈衍,就是梁惟简向高太后推荐的,足见他是多么受到高滔滔的信任。
以前的供备库使是张士良,赵顼给了一个肥缺,让他去东北管理海关,腾出了这么一个缺,结果高滔滔立马又让梁惟简顶上,都没有征求赵顼的意见。
虽然名义上内库由內宫处置,但是那也只能是皇后而不是太后。
而且这个西上合门使,也是高滔滔跟皇帝要来的,这一点非常重要。
理论上讲,身处內宫的高滔滔,通过这道任命,掌握了和外臣沟通的渠道。
向皇后摊上这么个厉害的婆婆,赵顼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妈,加上大宋以仁孝治天下,这点破事,还真就给高滔滔给把持了。
其实苏油倒也无所谓,高滔滔虽然爱权,但是不爱钱。
自己关于皇家百姓一体纳税的建议,高滔滔是同意了的。
而高滔滔这几个亲信内官,能力和操守都还算过得去。苏油作为外臣,也懒得管皇帝的这些家事儿,他对内官并不歧视,能做好事情就行。
思索之间,赵顼经常办公的偏殿就到了。
赵顼正在对着双勾王羲之书法贴子练字,见到苏油便停下了笔,笑道:“儿子连累老子,涪国公的谢表,合门倒是收得稀罕。”
苏油一脸的羞愧:“家教不严,犬子胆大包天,还请陛下恕罪。”
赵顼根本就不理这茬:“扁罐和彦弼,都能够自行拆解窥天镜了?”
苏油再次拱手:“是,也不知道平时俩小子是怎么琢磨的……”
赵顼说道:“要不让扁罐封荫一个官职,以后闯祸了也好撸?”
苏油笑道:“这倒是不用,以后他真要是被流放新宋,臣估摸着,那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了。”
“哈哈哈哈……”赵顼笑得不行:“也是,以少傅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本事儿,扁罐做个新宋洲都督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苏油说道:“为陛下开疆拓土那是应当的,就是跑远了做父母的又记挂……诶陛下,臣是来请罪的。”
赵顼想了一下:“要不还是罚俸?罚俸两月,冲抵掉维护费用吧。扁罐和彦弼都还没行冠礼,罚不到他们身上去,罢了。”
“臣谢陛下宽宏之恩。”
揭过这篇儿,赵顼才问道:“听说你昨天带了一个女子回府?”
“女孩,才八岁!”苏油赶紧解释:“那是毕仲衍的幼妹,昨日毕仲衍来到军机处外,跟我道谢,被我打发了。”
“不过后来臣越想越不对,面色潮红咳嗽不断,怕不是起了伤寒。”
“当天散衙之后我就去寻他,果不其然,高热烧到四十二度,都这样了还在喝圣散子方!”
“于是将他送到宁善堂,他二弟毕仲游得跟着照顾,剩下个幼妹丢在全是病人的药局也不是事儿,因此我就接回家了。”
赵顼点头,这些昨晚皇城司早就奏报过了。
却见苏油搓着手:“陛下,毕仲衍的幼妹毕观,我看是个好苗子,已经给小妹送去了。”
“今天吃早饭的时候,我见她就喝了一碗牛奶粥,别的蛋糕包子什么的都没碰,路上便问她是不是不习惯臣家的早餐,陛下你猜她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观儿说,家境一直贫穷,家中的食物不如臣家,她害怕习惯了臣家的美食,回去之后觉得自家的饭菜难以下咽,因此不敢放纵自己。”
赵顼大惊:“八岁?!”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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