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服的时候,别的衣服都是用洗衣机洗,这套牛仔服张兴隆都是用手刷,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刷洗干净。
可惜,有一天晚上忘了收衣服,晾在后院里的牛仔服被别人偷走了。
张兴隆比张兴军还难过,伤心了好久。连做梦都梦到过。从此他这一辈子都没怎么穿过牛仔的东西。
……
因为张景义去了刘照丰家,这个寒假张兴隆去了舅舅家。
其实以前姥姥家还在张家堡的时候,张兴隆就一个人来过舅舅家,第一次是舅舅到姥姥家看望,顺手把他接到家里住了几天。
那一次正好赶上过年,舅舅还亲手给他剪了头发,为此舅妈和舅舅大吵了一架。东北风俗,正月剪头发死舅舅,刘照丰当时就笑笑:要死早死了。
后来他知道从法台穿过去顺着铁路走就能到舅舅家,就在暑假的时候自己跑过去了。硬是找到了。
家里,张清之这边的亲戚都很少走动,因为张兴隆和哥哥都知道大家关系并不好,所以,亲戚也就剩下这一个舅舅了。
从沈阳治了病回来以后,刘桂新和沈阳的哥哥就没有再联络过,一是这个年代交通不便信息传递也不方便,二一个,是心里的隔膜已经产生了,很难再修复。
而且,那个年代能吃饱活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闲暇时间串亲戚?
张兴隆和张兴军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好的,而张兴军就要比他成熟太多,已经洞观了人性丑恶。
张兴隆亲近每一个熟悉的人,对陌生人也没有任何防范的意识。
刘照丰家里这会儿早已经有了大彩电,还买了大汽车:一辆解放卡车。是偏岭镇上绝对的富裕人家。
卡车是买来给舅舅家的哥刘军跑运输挣钱的。
刘军这会儿已经十五岁,个子随舅舅,比张兴隆高出去一块,唇上已经生出了细细的绒毛胡,精瘦的身材,总是带着一股痞笑。
他的长相很帅气,可以叫做英俊,绝对不输给后世的任何鲜肉。
他学读完就基本不再念书,初中混了一年多说什么也不去了,刘照丰打了他几次也没有什么改变,这就不是能打出来的事情。
最后没办法,刘照丰让他去学了开车,拿了驾照,又买了卡车回来让他去跑运输。这事儿刘军到是喜欢,都不用骂,自己就十二分精神的投入了。
开车呀,在这个年代是多么高大上的事情。开着大解放的刘军就成了偏领镇上的一道‘风景’,牛逼到顶,成为不知道多少家姑娘的梦中王子。
“你今天要去?”
“嗯,这就走,晚上赶回来。”刘军坐在凳子上打鞋油,一双牛皮鞋擦的油光锃亮,配上一身黑色西装,分头,简直精神满满帅气逼人。
舅妈就站在边上满脸宠溺的夸:“军现在越长越带劲了,看我这大儿子,出去一亮谁也不是个儿。鞋打的真亮,都能当镜子了。”
“你不累呀?”刘军有点不耐烦。
“怎么和你妈说话呢?兜里钱够不一趟别气了让人说道。”
“够用够用,你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行不?”
舅妈巴嗒巴嗒嘴不出声了,过了一会儿扭头看看张兴隆:“二民这穿的也是皮鞋哈。”
“嗯,我哥给我的。”
“这是猪皮的,擦不亮,怎么擦也不亮,皮鞋还得买牛皮,那穿出去才打人。回去让你妈给你买。”
“俺家没钱,不能给买。”
“你爸那大全民工人还能没钱哪?国家供着。肯定有钱,有钱都偷偷攒起来不给你们花。”
“妈你是不闲的什么玩艺儿呢?我姑那不得还债呀?”大姐刘红皱着眉头进来瞪了舅妈一眼:“军晚上回来不?”
“回,在那住不舒服。”
“那还磨蹭什么?赶紧走赶紧回,走吧。”
“我哥去哪?”张兴隆问刘红。
“去对像家。你哥处对像啦,大人了。”其实也不过才十五周岁。
“还成天说别人,你呢?你那对像处了一规遭处哪去了?”舅妈斜了刘红一眼。
“我不用你管。走二民,姐带你上街去。”
“不用我管?成天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不用我管?”
“那是我爸挣的,你挣一分钱啦?”
刘红带着张兴隆出门。
门口都是黄土道,要从半山上沿着土道走一段,然后顺着人家和菜地中间的田梗穿过去下到坡底才是镇子上的市场,有接近两公里远。
今年的雪有点大,路边上的积雪都有接近半米深,整个山坡上除了人家一眼看去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西北风不断的刮过来。
刘红牵着张兴隆的手,风把她的围巾不断的扬起,顺着山路七扭八拐的下来进入镇子。
“这道真不好走,我姥肯定都走不下来。”
“我奶呀?我奶从来都不出门,就在屋里呆着。这道夏天才不好走呢,一走一脚泥,要是下点雨可滑了,鞋都能粘掉了。”
张景义过来除了吃饭上厕所,一天天就一个人呆在最的那个房间里门都不出来,平时也就是大姐会进去和她说说话,人都呆得像傻了似的。
也就是张兴隆过来这几天,和姥姥住在一起,老太太才有了点活劲儿。
刘红去到朋友店里说话,张兴隆就在一边听着发呆。谁也不认识。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八八年二月份四号,立春这天,在一场遮开蔽日的大雪中,张兴隆回了南芬。
“你姥在那过的好不?”
“不太好,一个人成天呆在屋里,黑乎乎的,就那么坐着,电视也看不着。”
“她说没说想回来?”
“没,她都不怎么说话。”
“你舅妈对你好不?”
“还行吧,我就跟着大姐玩了,我哥和二红成天不在家。”
“刘军干什么呢?”
“开大车,我舅买了个大车给他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