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在心里念了声佛,平静的放下手中的点心,对探春道:“三妹妹这里的东西真是好,想来都是上用的。林伯爷待三妹妹真是用心。”
探春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一盘子点心罢了,哪里能看出什么用心来了?大嫂子说笑了。”
李纨呵呵笑着,与探春说起别后的情形,两人谈天说地了许久,探春见李纨始终没有提到正事上,心里也不着急,只是她怕画蛇添足,便也不提起。
说了半天趣事后,李纨仿佛不经意的调侃道:“听家父说,林伯爷最近十分忙乱?三妹妹和伯爷感情这样好,这么长时间不见,三妹妹难道都不在意么?”
探春心里顿时警戒起来,笑道:“为国效力,为君分忧,乃是国之正事,我只有举双手赞成的份,哪里还能反对了?”
李纨笑道:“理是这个理,可三妹妹难道一点都不惦念伯爷么?我听家父说,为了剿匪的事情,总理衙门的众人最近可是经常夜不归宿的忙乱,伯爷身为总理,怕也是这样忙吧?”
探春心中微微叹气,口中去却道:“无国哪有家,这些都是应当的。”
李纨拍手笑道:“三妹妹果然一贯的大气,嫂子佩服。我的兰哥儿年纪虽小,却也有着这份为国为家的豪气。不知三妹妹可知道哪里适合我的兰哥儿去?让他也能为朝廷尽一份心力。”
李纨此话一出,探春身边的丫鬟嬷嬷俱是暗暗撇嘴:终于来了!也太不出侍书所料了吧。
探春沉吟下道:“据我所知,西山大营正在招收兵士。兰哥儿若有那个雄心,可去那里报名。听说,那里的将军寇仲谋略武艺俱是不俗,人品也好,环儿也是他练出来的,训练新兵是最好的。”
李纨脸上的笑容滞了下:若要让我的兰哥儿也去新兵营训练,从最底层做起,我还来找你做什么?
贾环当初不过是一个顽劣不堪的庶子,被将官训练折腾,那是应该的。
可我的兰哥可不一般啊!
竟然拿贾环和我的兰哥比,他也配!
李纨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捏了捏手帕,若无其事的笑道:“这么说,环儿是认识西山大营的寇将军了?”
探春轻轻了下眉,不过依旧大方的说道:“寇将军是锦衣卫出身,伯爷的下属,环儿当初的教官,人品本事都是很好的,嫂子想要拜访,让兰哥去参加军训,我可以让环儿代为引见。”
李纨笑得越发真诚了:“原来林伯爷的老部下啊。”
既然是林伯爷的老部下,那要个六、七品的千总给兰哥儿,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故她笑着奉承道:“林伯爷真是年轻有为,环儿也越发争气了!”
又拿帕子擦泪道:“兰哥儿一心要为国出力,我拦不住他,只好由着他去。可我寡妇失业,就这么一个命根子,战场上又是刀剑无眼的,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
说着李纨便拿眼去偷看探春。但见她默默无语,只是听着自己说话,连声安慰的话都没有,心里便着急起来:探春不接话,这接下来的话自己要怎么说?心一横,李纨只好忍耻把话说开:“故我想来求求三妹妹,念在老祖宗和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和林伯爷说说情,照应照应我的兰哥儿。”
探春冷冷了看了李纨一会儿,道:“大嫂子想要个怎么样的照应法?”
这话有戏。李纨心里大喜,连忙道:“我听说将士可以按功劳请封,兰哥儿也是上过战场的……”
探春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李纨的话:“兰哥儿只是在后方处理些文书罢了,并不算正式上过战场。这件事在原南安郡王,现辅国将军的案件里,早已记录的清清楚楚,刑部可是有案宗可查的。”
李纨一滞,道:“我也不求多大的官,只是六……不,七品的末流官位,林伯爷本事那样大,难道还办不来这么一件小事?”
探春冷声道:“于嫂子而言不过是件小事,于国家律法而言,却是件天大的事。我家忠勤伯爷从来兢兢业业,勤俭奉公,这等欺君罔上的事情,却是不做的。”
她顿了顿,又道:“便是环儿这几年辛辛苦苦的忙碌,也是按部就班的升任千户,若无其他功劳,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李纨苦苦哀求:“三妹妹想多了,怎么就是欺君罔上了?又不是什么人命大案,只是求林伯爷顺个手,给兰哥儿添些功劳,让他能有个一官半职,在军队里好过些,不用和那些下九流的人挤在一处,受人欺负罢了。一件小事而已,三妹妹,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就不能通融一下么?”
探春怒道:“顺手?小事?大嫂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原来在嫂子眼里,私抢军功,抹消刑部罪证,都是,我却是不敢听的。嫂子若是为了这个而来,那便请吧,我无能为力。”
李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三妹妹果真这样无情?既不肯念过去的情分,也不肯怜惜我们孤儿寡母半分?”
探春端坐不动,声音也冷了许多:“我是否果真无情,嫂子心里有数。嫂子但凡念着过去的情分,又怎么会拿着违法犯纪的事情来为难我?陷我林家于不忠不义之中?”
这话太难听了,李纨“唰”的站了起来,冷笑道:“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三妹妹如今高贵了,不念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林府门槛太高,香雪海也是诰命的聚集地,当真是好大的局面,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人也攀不起,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说完便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侍书跟了出来:“珠大奶奶慢走。昨日李夫人来信,说已经带着李玟李姑娘安然回到老家了,谢谢我们林家给的护卫,让她们一路上少了许多麻烦。珠大奶奶去信的时候,给我们带好吧。”
李纨听说,脚下一顿,手里的帕子用力的紧了紧,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往外走去,心中恼恨无比:她们既然无情无义,自己也不必再低三下四的求她们了。不过是多熬几年罢了,自己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几年!将来兰哥儿出息了,她们便是求自己,自己也不会再进来这里一步!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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