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应允,传唤证人。
一号证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干瘦佝偻,面色憔悴,眼里却是闪烁着精光,看了观众的伊唇一眼嘴角枸杞似有若无的笑,伊唇心里顿时像压了一块石头,闷的难受。
法官看了一眼资料,询问:“证人刘发,94年3月12号你可曾看见被告杀人犯罪事实?”
刘发佝偻着身子,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回法官大人,我不曾看见过。”
法官:“那你为何愿意出庭作证?你要是不知道,你就是做伪证。”
刘发:“我出庭作证就是为了揭发原告律师的恶行,他利用金钱收买我让我出庭做假证,还威胁我不准声张,我没办法只能等到如今说出真相。”
原告律师沉声道:“刘发,这里是法庭,容不得你藐视法纪,你最好说真话。”
被告律师:“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原告律师:“我只是想让他说出事实真相,并非恼羞成怒,况且,直到出庭前的半小时我才见过刘发,又如何能收买他做假证?”
刘发:“法官大人明察,收买我的虽不是原告律师,却是伊家四小姐伊唇。”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集到观众席上安静坐着的伊唇身上,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伊唇毫不在意,无动于衷看着刘发躲闪的眼睛。
瞿姨突然站起身激动的冲刘发吼道:“你血口喷人,四小姐怎么可能收买你做假证。大先生杀人是事实,你休要在这里颠倒是非。”
法官:“原告请你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瞿姨不甘心的坐下,眼睛却盯着刘发,恨不得撕了他。
被告律师:“法官大人,我方也有证人出庭。”
二号证人便是胡丽,伊唇怎么也没想到胡丽会出庭作证。
法官:“证人胡丽,你有什么话要说。”
胡丽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声音悲戚:“我女儿自三岁生了一场大病,便经常胡言乱语,时常见人就咬逢人便抓,总是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她,这件事情伊家人都可以作证。方建斌夫妇外出做生意而常年不回家,我女儿臆想症严重,才会觉得方建斌夫妇遇害。我和姐姐胡娇这么多年一直通信,他们远在国外,哪里可能遇害了。说到底还是我对孩子不够关心,才让她病情加重,如今才口不择言,胡思乱想,竟然还闹上法庭。”
原告律师:“胡女士,我想请问你,你刚才说的话是否属实,无半点虚假?”
胡丽抽噎着回答:“我说的都是实话。”
原告律师:“那么请问,今天的原告是瞿女士并非伊唇小姐,你为何要说伊小姐的情况?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孩子不够关心,又怎么一口咬定伊唇小姐患了臆想症,胡言乱语?伊远翔先生杀害方建斌当天你在何处?伊远翔先生杀害胡娇的时候,你又在何处?”
胡丽:“我当时回了娘家,不在现场。”
原告律师:“既然不在现场,又如何能知道伊远翔先生并未杀害方建斌夫妇?你说你同你姐姐姐夫这么多年仍有来往,那为何方落一直养在伊家?十四年前伊家发表声明,方落父母遇难,伊远翔认她为义女养在伊家,试问这如何解释?”
胡丽一是哑口无言,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说话。
原告律师:“刘发,你说伊唇小姐收买你做假证?”
刘发回答:“是。”
原告律师:“那为何伊家那么多人,伊唇小姐偏偏收买你,却不收买其他人?还是说,你主动提出自己要做证的?威胁四小姐给你钱,否则你就倒戈相向?不然你今天为什么要以原告的证人出庭?还是说被告方才是收买你的人?”
刘发慌张的抬头,一口咬定:“没有别人,就是四小姐主动找的我?”
原告律师:“你说伊唇小姐主动找的你,那么请问你何时来的南都?伊唇小姐何时找的你,是不是开庭前两天找的你,并且让你保密?”
刘发眼珠子转了转才缓缓回答,“是......是,就是两天前。”
原告律师又问:“四小姐最近五天都没有离开过祁龙苍?去哪里找的你?还是说找你的人根本不是四小姐,而是有人打着四小姐的名义收买你的?”
刘发惊慌的看了一眼被告律师,这才慌忙解释:“不是的,是有人打着四小姐名义找我的,并且给了我钱。”
原告律师笑了一下,看着法官:“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被告律师:“原告律师利用语言陷阱故意曲解证人的证词,我方反对。”
法官敲了一下法槌:“反对无效。”
被告律师一脸沉重的看了一眼原告律师,然后这才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我方提供证据,作为原告的瞿女士94年并不在伊家,而且当年花芬在事发期间并不在南都市,我方提供了当年花芬女士离开南都市和回来的火车票购买记录,所以瞿女士是在故意诬陷。”
伊唇紧握的拳头松开,原来连花芬出入南都市的火车票都有,伊觉这一招完全是针对她的,无非就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打她个措手不及,让她也尝尝什么叫心灰意冷,有心无力。
伊觉比之伊远翔,更狠。
三号证人也是伊觉告知她的,如此一来也会临阵倒戈,不会说真话了。四号证人是方落,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父母还活着,紫檀花园的骸骨不知道是何人,至于DNA鉴定那也做不得数的,被告律师和原告律师还在激烈辩驳。
原告律师:“方小姐,既然你说你父母尚在,为何刑警队法医科出的鉴定报告那两具白骨就是你的父母呢?这么多年你不去找你的父母,反而寄人篱下伊家,似乎有些牵强把?”
方落一副弱者姿态,我见犹怜的模样:“我父母生意繁忙,无暇顾及于我,我这么多年生活在伊家,伊叔叔和胡阿姨都对我很好,我当他们是亲人自然不会是寄人篱下。你如果查一下,应该知道我半年前刚刚回国,期间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如此一来我父母怎么会死?至于刑警队法医科出具的报告,那是弄错了,今早李队长还去伊家知会了一声。”
瞿姨大惊:“怎么可能!你父母不可能还活着。”
方落反问:“瞿姨,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过是被旁人迷惑,我父母健在,你如何能这么诅咒他们,肯定是有人威胁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瞿姨张了张口,原告律师接过了话:“方小姐,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不要进行人身攻击。”
被告律师:“方小姐所说难道不是事实?方建斌夫妇存活于世,你们却因为一己私欲,不顾礼仪道德诅咒他们,还故意构陷我方当事人犯罪,现在请出的两个证人皆指证你们丧心病狂为了赢得官司而收买人心,如此我都要怀疑你的职业素养。花芬女士千禧年入土为安,若干年后还要被你们利用只为伪造录音,如不是有人做局从旁协助,你们怎会如此胆大妄为。伊家四小姐怨愤不平,对我方当事人当年对她的惩罚怀恨在心,竟然诅咒自己的母亲死亡,如此心思可称之为歹毒,心如蛇蝎。”
原告律师愤怒:“你曲解事实,血口喷人。”
法官:“请两位律师注意言辞和情绪,这里是法庭。”
······
之后的话伊唇半个字也没听见去,神情木然的看着前方,法官和一众陪审员的模样在她视线里不辩真容,原告被告律师激烈的交锋也不曾入耳,所谓的证人嘴唇一张一合,也甚是模糊,耳边一直有嗡嗡的忙音萦绕,大脑停止了运转。
伊唇不知道此刻她能做什么,是站起来大声辩驳被告律师的无耻,还是斥责原告证人的临阵倒戈,又或者是痛心疾首胡丽的偏袒,还是义愤填膺的询问伊觉为什么这么做?
短暂的失聪之后,终于能听见一点声音,法官坐在那里敲了法槌:“原告,你是否还有其他有力证据,如果没有,那么我们会宣布驳回你对伊远翔先生的起诉。”
伊唇突然从观众席上面站起来,往外走了。这场当庭对质突然对于她来说毫无意义,无论结果如何,也改变不了她的遭遇,也改变不了她内心压抑的愤怒和委屈。
如今她才看明白,她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也是输了最基本的尊严,她以为虎毒尚且不食子,乌鸦还能反哺,可是伊家,这个在紫檀路屹立了百年的大家族,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千疮百孔,人人笑脸相迎,也不过是伪善的嘴脸。
她问自己,到底争什么呢?能争什么呢?
出了法院,伊唇站在门口,伸出手挡在头顶,张开五指,眼睛透过手指宽大的缝隙看着刺眼却并不温暖的阳光,周围安静的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