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什么都吃,唯独不吃绿豆!”
卢小闲这才恍然大悟。
“主人教给我们灭蝗的法子很管用,特别是深夜点火烧蝗,效果尤其好,深挖壕沟,夜间在壕沟内点火,将药物洒入火中,蝗虫见光即来,集中人力扑杀效果甚佳。”
“那白日怎么办?”
“白日主要靠着人力杀伤蝗虫,几万人要面对几千万只蝗虫,而奋战一天的结果,往往是蝗虫数量未见减少,而农作物已经被吃光了,蝗虫一展双翼,飞离此地前往下一块田地,只留下满满的一地蝗虫卵。”
卢小闲低头沉思起来。
“我们也想了不少法子,白日要求各村设哨观察,严密监视。发现蝗虫将要到来,就各持工具严阵以待。集中人力,分点分片,高举红旗或各色布条,在空中挥舞,大鼓大锣配合着敲敲打打,造成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的局面,吓得蝗虫不敢落地。若蝗虫已经落地,就全力以赴,用扫帚等工具一起扑打,趁早晨有露水蝗虫飞不动时候,效果最好。有时若能查明蝗虫盘踞地点,挖一条深沟,有水源的可往沟内放水,将蝗虫驱赶入沟中淹死,没水就往沟中填入柴草,放火烧死。”
卢小闲想起了白日帮妇人驱赶蝗虫时的情景,觉得使用竹竿效果不佳,便又问道:“你们用什么捕打蝗虫?”
钟三道:“将竹条树枝扎成扫帚状,扫面加宽、把柄加长,这样一来,一把结实扑打工具就制好了。”
卢小闲对海叔吩咐道:“让杨司户请人将卢三所说的工具画图成型,派衙役将图型分发到各县仿制,不得有误。”
“姑爷!我这就去安排!”海叔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卢三,你这里还有什么困难吗?”卢小闲又问道。
卢三想了想道:“商号运来的治蝗药水非常管用,只是量太少了!能不能多发放些?”
“这药水真的好使?”卢小闲惊喜道。
卢三所说的治蝗药水,便是卢小闲让华云峰与宋雪诚去查阅古籍而找出来的。
“是的,只须在田边上支起了大锅将药熬上,待药凉后一手端起盛药水的脸盆,一手用高粱穗笤帚沾上药水,向玉米叶子上喷洒。真别说,这治蝗药水还真顶事,只要撒过药水的玉米再也没有被蝗虫吃掉叶子。相反,一片一片的蝗虫都死在了玉米地里。”
其实治蝗药水很简单,用曼陀罗、天仙子、乌头、毒芹、风信子等多味草药制成。关键是现在需要量太大,一时难以筹集。
卢小闲道:“我会尽量安排商号为你们运来的,但主要还得靠人力为主,蝗灾没有彻底消灭,便一刻也不能放松。”
第二日,卢小闲又去了岑氏商号在陈留的分号。
陈留的分号没有设在城中,竟然在城郊临时搭建了几间木屋。这里异常热闹,许多百姓都在这里上交蝗虫。
“这蝗虫能卖多少钱?”卢小闲向一名来交蝗虫的汉子问道。
“蝗虫十担一两银子,蝗蝻贵一些,五担一两!”那汉子笑呵呵道。
本来蝗灾来了,大家都以为要倒霉了,谁知这岑氏商号竟然大量收购蝗虫,这漫山遍野的蝗虫都成了银子了,引得无数百姓纷纷开始捕蝗,就连城中没有地的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参与到这捕蝗大军之中。
“一斤一文钱,还是挺划算的!”卢小闲随口问道:“这岑氏商号收蝗虫做什么?”
“他们没有说,但传言说他们收来做马料,据说用蝗虫做的马料都供应给边防的军队,马吃了这玩意不掉膘,很受欢迎。”
卢小闲听了目瞪口呆,这都是谁传出来的,竟然还有鼻子有眼的。
那汉子见卢小闲这副模样,左右看了看,又道:“还有人说,这些蝗虫收了是运进宫里去的,皇帝与妃子们都喜欢吃这蝗虫。”
卢小闲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流言真是越来越玄乎了。
“你吃过这蝗虫吗?”卢小闲忍住笑问道。
“俺也偷偷尝过两次,似乎并不好吃。”说到这里,那汉子道,“管它是用来做什么呢,只要他们收,咱就捉来给他们,能换银子这才是最实在的。”
卢小闲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去了。
分号的掌柜姓曾,是岺少白从长安总号临时抽调而来的,他见过卢小闲,因此对卢小闲异常恭敬。
“曾掌柜,分号现在有多少人?”卢小闲问道。
“现有二十六人!”
“这么多?”卢小闲吃了一惊。
“本来陈留分号只有三人,但出现蝗灾只后便陆续增加了人手,大多是从长安总号与别的分号抽调而来的,蝗灾之后,还要回去的!”
“现在人手够用吗?”卢小闲又问道。
“分号现在不做别的生意,专门收购蝗虫。为了收购方便,分号也从城中迁到这里来了。现在的人手全部是用来收购蝗虫的,够用了。”
“收购多少了?”
“已收购蝗虫四万一千担,蝗蝻三万两千担!耗银一万一千两!”曾掌柜回答的很利索。
“蝗虫做马料是怎么传出来的?”卢小闲问道。
曾掌柜小声道:“这是岑大掌柜让人放出的风声,他说天下哪有做生意愿意赔钱的?商号无缘无故收蝗虫,老百姓肯定不会相信。编出这么个瞎话来,就不由老百姓不信了。”
卢小闲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岑大掌柜这个办法好!”
曾掌柜也陪着卢小闲笑。
“蝗虫是怎么处理的?”
“都在深夜悄悄拉出去埋了!”
“做的不错!”卢小闲满意地拍了拍曾掌柜的肩,“蝗灾结束前,收蝗虫这事一刻也不能停,不要怕花银子!”
“我知道,来之前大掌柜专门交待过了!”曾掌柜点头道。
离开陈留分号,在回城的路上,杨玄圭忍不住感慨道:“像定国公这样花钱救灾的法子,真是亘古未闻!这得要花多少钱?恐怕就连朝廷也难以负担的起。”
卢小闲笑道:“与人命比起来,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
就在卢小闲四处巡视之际,倪若水突然派人请卢小闲速速回到汴州城去,说汴州城内出大事了。
卢小闲看了倪若水送来的急信,二话没说便匆匆赶回了汴州。
卢小闲一回到汴州城便来到刺史府,见了倪若水,他皱眉问道:“倪刺史,究竟是怎么回事?”
倪若水一脸惶恐地向卢小闲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随着汴州的蝗灾越来越严重了,为了救灾,倪若水急报朝廷,奏请先挪官库之银以做应急之用,待朝廷的赈灾款到后再冲账。
姚崇接到倪若水奏折后,特事特办便准了他的请求。
姚崇的牒书到达汴州的当天,倪若水便与捕头何止来到汴州钱库。
钱库由库官赵成把守,有二十名护卫日夜巡视内外,是整个汴州府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赵成老成稳重,是汴州有名的孝子,倪若水向来比较敬重他。
赵成向倪若水行过礼之后,领着二人来到正堂,伸手在墙壁上摁了个机关,就见地面自动裂开,露出一条幽深的地道来。
赵成点起长明灯,领二人走下台阶。
钱库深入地下十余丈,由巨石垒砌而成,除了几个直通地面碗口般粗细的通风孔,几乎与世隔绝。
来到生铁铸就的大门边时,倪若水与赵成各自拿出一把钥匙,合二为一,插入锁芯,大门应声而开。
随后,赵成将银库内的油灯点燃,一排排装着银钱的箱子呈现在二人面前。
倪若水对何止道:“何捕头,你与赵库官清点官银,记录在案。”
“是。”
何止点头,上前将一只银箱打开,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倪若水与赵成忙上前查看,也失声惊叫起来。箱子里半两银子没有,倒是有具尸体蜷缩在里面。三人回过神来,连连将其他银箱尽数打开,发现银库内的银子整整少了一半,总共有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
半晌,倪若水才定了定神,取来油灯察看尸体。
死者五十岁左右,表情痛苦,因银库中堆放了大量的木炭和石灰等干燥剂,尸体未见有腐烂迹象,但也因此难以判断死了多久,又因为尸体蜷在箱子里已经僵硬,一时无法查看身上是否有伤口。
倪若水令何止速去传仵作验尸,随后,他对赵成道:“赵库官,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赵成早已呆若木鸡,听到倪若水叫他,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跟着猛冲数步,一头撞在墙上,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倪若水与何止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躺在地上的赵成突然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何止冲上去一把将他扶住,喝道:“赵库官,你……”
赵成却两眼直愣愣地看着他,嘿嘿笑道:“你干嘛抓着我?”
说着,欲推开何止,但哪里推得开,赵成竟咧了咧嘴,大声哭了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