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学中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孙传庭,见这位巡抚大人脸色有些阴郁,自从他们进来坐下之后,孙传庭就只说了一句客气话就再也无声音了。胡学成心中不禁紧张起来,心想难道昨晚三位大人没有达成一致,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靳运成,见靳运成微微点头,随即将目光定在他放在茶几上的木匣上。
胡学中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向孙传庭躬身说道:“抚院大人,小人从家乡带了几件物事献给大人,昨日宴席上人多嘴杂就没有拿出来,今日才带过来呈献给大人过目。”说着双手将木匣捧起送到孙传庭面前。
孙传庭看了一眼,见木匣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看样有些沉重,想必里面装的东西十分珍贵,心中有些不悦,淡淡回道:“你们昨日已经帮了本院很大的忙,这些东西就免了吧。”
胡学中连忙解释道:“大人不要误会,木匣之内的东西在别的地方或许一文不值,但对陕西的百姓来说可就是救命的东西。”
孙传庭愣了一下,顿时对木匣内的东西起了兴趣,连忙问道:“救命的东西?快打开让本院瞧瞧!”
“是,大人!”胡学中一手托着木匣,另一只手轻轻掀开木盖,上面竟然还盖了一层丝绸,微微隆起,将丝绸拿开,里面的东西顿时展现在面前。
木匣内总共放了三样东西,其中两样孙传庭却是见过的,一样是玉米,另一样比山药蛋大上许多,表皮黄澄澄的,在京城也是吃过的,名为土豆。最后一样红色表皮块状物却是从未见过。
“这玉米和土豆本院都见过,尤其是土豆在京师一带很受百姓喜爱,这最后一样却从未见过,难道是甘薯?”孙传庭记起徐光启大学士曾经在松江一带推广种植过。
“回大人,正是甘薯,此物在南方,尤其是在福建一带种植十分广泛。福建山多地少,又多洪涝灾害,此物不占用良田,产量又高,每亩可得三千多斤,因此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种植,等粮食青黄不接之时可以用来充饥。”胡学中拿起甘薯向孙传庭介绍道。
“三千多斤?”孙传庭惊讶的问道,他此前虽然从未见过甘薯,却也知道万历朝时福建巡抚金学曾曾经大力推广种植过,本朝的徐光启大学士对此物也颇为推崇,在著作中专门介绍过种植方法。
“此物在北方也能种植成活吗?本院听说当年徐大学士在松江推广并不是很成功。”
“大人放心,此物在北方绝对能成活,江南一带地产丰饶,百姓富足,看不上此物,而且种植棉花等作物收益要远远超过甘薯,因此百姓才不愿种植,并不是不能成活。”
“你刚才说是从家乡带过来的?难道湖广一带也已经种植成功了吗?”孙传庭想起刚才胡学中的话,心想如果湖广能够种植,那么陕西说不定也可以。
“正是,纪王殿下的农庄里已经培育成功了。这三样东西都是纪王殿下赏赐的。”胡学中小心翼翼的提道。
“纪王?”孙传庭心中一凛,心道怎么牵扯到纪王了。
“前些日子纪王府中仪卫司指挥使徐将军夫人诞下儿子,纪王在府中为其庆生,小人也有幸受邀,席间纪府的膳房曾端上这几样物事供宾客们品尝,纪王更是对此物十分欣赏,还说道要进贡给皇上,说是请朝廷大力推广此物,以赈济灾民。”
纪王府举办宴会当然不会邀请胡学中,不过靳运成却受到邀请,这番话也是靳运成昨晚教给胡学中说的。
“纪王爷去年从京师前往荆州就藩时曾经在江南一带品尝过甘薯,听说此物产量十分高,就在江南延请了几个老农,带了一些,没想到第一年就试种成功了。除了甘薯之外,还试种了玉米和土豆,这两样东西同样可以救济灾民,像玉米等小麦快成熟时种下,九月份就能成熟,如此一来一年就能熟两次。玉米既能当做粮食,也可当做牲畜的饲料,也是不可多得宝物。因此小人才大着胆子向纪王求了这三样东西献给大人。”
孙传庭听胡学中如此有把握能够在陕西种植成功,不禁大喜道:“如这三样作物确实能够种植成功,两位对陕西的贡献可不是昨日那十万石粮食能比的。”
“大人太抬举小人了,小人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如果由巡抚大人大力推广这三样作物,以后陕西的灾情就可以大大缓解了。”
“不瞒你们说,昨日本院与李谢二位大人商议拿盐做抵押时,谢大人曾极力反对过。这些年陕西三年一大旱,两年一小旱,年年需要赈灾,流民四起,今年托两位功劳可以度过灾情,可是来年如果又有大旱,到时候又拿什么来赈灾呢?如果这三样东西果真能种植成功,明年即使大旱也不必发愁了。”孙传庭心情大好,无意间将昨晚三人的争执说了出来。
谢秉谦昨晚极力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陕西连年大旱,朝廷却无力赈灾,之前他冒着风险与孙传庭联名上书请求改革盐政,就是为了能够筹集资金以备赈灾。他们之前大概估算过如果将食盐收回官府,一年大概能收入三十万两,一次性将明年的食盐收入全部抵押给钱庄,岂不是寅吃卯粮。
“行盐票换取借款之事本院就此答应你们,稍后本院会通知西安知府,银号筹办所需的公文可以找他去办。”
“多谢大人!”靳运成见孙传庭一口答应,心中大喜连忙起身道谢。
“本院要多谢你们为陕西办了件大好事!”
靳运成见事情办好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两人又呆了一会就此告辞离开。
孙传庭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心中却泛起了嘀咕,努力回想这些年听到的关于纪王殿下的传闻,这位殿下还真是不简单,早些年在京师时就经常听人说起纪王曾经在朝堂上就盐法一事与内阁大学士舌战,最后陛下竟然还同意了纪王的主张。
他还听说这位藩王在未封王前一直被幽禁在宫中,甚至有传言说他一度想出家,看来这位王爷在大明众多藩王中也算是个另类。
孙传庭还想到自己帐下的前锋营主将徐铎也出自纪王府中,去年还生擒了闯王高迎祥,还是自己极力向皇上请求将他留在帐下,一个小小的王府护卫竟也如此有将才,陛下竟也不起疑心,难道真是如传言所说的陛下对这位王弟心有亏欠,所以才一味的纵容?
孙传庭摇摇头,心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