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妈跟你住在一起啊?”余一凡听了女儿的话,很是诧异:“这么说,你原谅她了?”
可是,她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千里迢迢的,去帮余玲玲抢有妇之夫,闹出丑事来,竟然还有脸留在那边。这也就罢了,当年,她是如何逼的兰兰走投无路,只好投奔赵凌的?
如今,竟然还有脸,住到女儿家去?
她的脸,这么就这么大呢?
唉,当年那个淳朴单纯的小丫头,怎么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呢?是余家的富贵荣华,让她变了么?是他的权力地位,让她变了么?
还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变得如此的面目全非?
好怀念二十岁那年初遇的时候,那个在雪地里救了他,对着他甜甜的笑的,十六岁的那个小镇姑娘田如蜜。
娇小的身子,甜甜的笑容,就连名字,也是那么的特别。让他一下子,就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小姑娘,并一直都难以忘怀。后来,二人又在部队里再次重逢,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革命夫妻。
这在当时,二人的故事,传为了一段佳话。
郎才女貌,夫妻恩爱,确实堪为佳话。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发生了悄然的变化呢?
余一凡放下电话,坐在桌前,陷入了深思。
三天后,余玲玲被押送去了西北的劳改农场,将在那里度过漫长而艰苦的十年。
她所生的一儿一女,大的是儿子慕容前进,已经年满十二岁了;小的是女儿慕容丁香,也有八岁了。
二人,也被余一凡十分强势的,打包送去了千里之外,回到了慕容远帆的老家。
临走之前,余一凡郑重告诫慕容前进:“你妈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太过在意了,更别记恨余家的人!你要记住,你是慕容家的人,是慕容远帆的儿子,是慕容家的骨血,而不是余玲玲用来泄私愤和报私仇的工具!”
慕容前进很懂事的点头:“外公,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听我妈那些不着四六的话,我会记住我是慕容家的人,会记住我的亲生父亲。外公一家的恩情,我也不会忘记,会铭记在心中。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报答!”
余一凡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是感慨:“你这么懂事,外公就放心多了。你爷爷奶奶都是好的,也都真心期盼着你们可以留在他们的身边,期盼着你们可以为慕容家族争光添彩。只要你们以诚相待,那么今后的日子,就不会很难过。”
慕容前进:“外公,日后,我还可以给你写信打电话么?”
“可以,如果有人欺负你们,记得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不过,也希望你们可以记住你妈的教训,千万不能仗势欺人,不能养成骄横霸道的个性。那样,最终会害人害己!”
“我知道了,我会管好自己,也会管好妹妹的。”
妹妹,其实已经受妈的影响不浅了。幸好,如今她知道妈被抓了,收敛了不少。希望回到老家,没有了依靠,她可以真正成长成熟。
也幸好,她比妈好多了,还没有来得及做下恶事。
“这里有五百块钱,你自己拿着备用,不要给别人!这次送你回去,我会让人给你爷爷奶奶三百块钱,一百斤大米,三百斤粗粮,二十斤豆油,十斤花生油,一匹棉布。你和妹妹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从明年开始,我也会各准备两套。上学的学杂费,每年开学的时候,我也会让人去学校亲自给交了!”
所以,只要你们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日子就不会过得差。荣华富贵没有了,吃饱穿暖的日子,还是可以保证的。
“遇到难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电报、写信。”
“我知道了,外公请放心好了!爷爷奶奶我也见过,都是通情达理的老人家,对我和妹妹也很是疼爱关心。”
至于二婶,也没啥好怕的。这年头,谁家没个把极品亲戚呢?自己的娘,可不就是极品亲戚么?二婶那人再极品,还能比得过自己的母亲余玲玲?
在余家长大的他,难不成,还怕一个小镇的泼妇不成?
“嗯,那就好,赶紧上车吧!傍晚的时候,就可以到家了!日后长大了,想外公了,自己就可以坐火车来!”
“谢谢,外公多多保重!”
慕容前进含泪告别了余一凡,上了由警卫员亲自开的汽车,二人的衣服和书本日用品,都被打包带走了。
这一送走,余一凡就没有打算再把人接回余家。
再见时,这兄妹二人,只能是余家的客人了。
傍晚时分,警卫员开着汽车到达了目的地。
“大爷,这是首长给你写的信,请你过目!”
慕容老爷子快速的看完信,满脸凝重的对警卫员道:“信我看过了,麻烦你转告余军长,就说我都知道了。请他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这两个孩子,不会让他们辱没了远帆的名声。”
儿子远帆,就只有这点骨血,他是肯定要好好教导的。从前,有余玲玲在,他那是急在心头,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如今,孩子回到了他的身边,自然要好好管教了。
不说成为栋梁之材,好歹,不能做个祸害啊!
“老爷子请放心,首长承诺过,在孩子十八岁之前,学杂费和生活费,都会由首长来出。老爷子只需要多费点心,多关心一下孩子的思想问题,别让孩子长歪了就行!”
“我知道了,请余军长放心。”慕容老爷子很是感动,有心想要拒绝,却无奈自己也只能养活自己,只有厚着脸皮答应下来。
不过,他会好好教导两个孩子,长大之后,一定要记得报恩,记得余家人的好。
这做人,要知恩图报。
唉,可惜的是,当初远帆娶的不是余兰兰。
不然的话,儿子远帆如今应该还好好的,一定跟余兰兰很恩爱。而有了余家的帮衬,慕容家也不至于会落败成这样,连抚养孙子孙女的钱财都拿不出来。
万幸的是,余玲玲终于得到报应了!
远帆我儿,你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你放心,你的一双儿女,我会帮你好好看着。
余军长一家,也是厚道人家,有余军长的看顾,两个孩子的将来,一定不会很差。当然了,前提是,两个孩子的人品也要过得去。
而且,日后绝对不能让余玲玲有机会亲近两个孩子了!不然的话,再好的孩子,都要被教坏!
唉,余军长和余兰兰都太过厚道了。就余玲玲那样的贱人,就该拉去打靶,只判了十年的劳改,实在是太过便宜她了!
慕容老爷子也在猜测:估计,是因为她有个英雄父亲吧?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本来无可厚非。
可惜的是,得益之人,不该是余玲玲那般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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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沟,连老头扫完粪坑,心情十分的郁结。
他回到家里,忍不住唉声叹气,满脸的愁苦。
连婆子看不顺眼,忍不住呛声:“你这一天天的,拉着个脸干啥?俺又不欠你的,见天的没个笑脸,真的是讨厌死了!”
如今,老连家除了一座老宅子,啥啥值钱的东西,都不剩了。就连过去置办的好皮衣,还有连卫国捎回来的军大衣,都被红小兵给抄走了,给了村里的五保户。
说什么,坏分子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
吃不好穿不暖,也就住的地方不错。
出去走走,连个搭话的人都没有,见了她都跟见了瘟神似的。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连婆子觉得,再不狠狠的发泄一下,她都快要疯了!
正叨叨的起劲,冷不防,被踢了一个窝心脚。
“快给俺闭嘴吧!”连老头怒气腾腾的看着她,眼里满满的,是浓烈的厌恶和憎恨:“都是你,都是你给害的!你还有脸叨叨,还有脸埋怨?这要是在旧社会,你这个祸害,俺早就提脚给卖了!”
“为什么?!”老婆子气愤的大喊。
“为什么?你居然还问为什么?!”连老头恶狠狠的瞪着她,满脸的怒火:“当初,要不是你起了歹心,偷走我大哥的儿子,你和我也不用背井离乡,从富裕的江南水乡来到这山沟沟里生活。那么,后面的那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不!也不全对!如果你对卫国稍微好一点,不要跟老二搞出掉包连荣华的事情,不搞出偷卖卫国的儿子的事情,怎么也到不了这么个田地!”
连卫国怎么都是他嫡亲的侄儿,就看在这个份上,连卫国也不至于会不管他。只是,你既然都动了人家的儿子,又陷害人家的妻子,还虐待人家的女儿。那么,再老实再心软的人,也不可能会没有底线的纵容你!
连婆子只觉得全身都疼极了,悲愤的大喊:“怎么就全怪俺了?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么?当年,偷你大哥的儿子的时候,你不也没有阻拦么?离开江南,回到这老家来,不也是你自己的主意么?还有,偷连梨花,也是你出的主意!”
现在倒好,都怪到她的身上来了!
她一个女人,啥啥都听老爷们的话,老爷们不同意,她能干啥?她啥都干不了!
“俺的有福啊,好好的,要劳改十年,可心疼死娘了!你不在家,娘都要被欺负死了,俺的儿哟!”
连婆子瘫坐地上,双手使劲的捶打着地面,哭得撕心裂肺。
在这一刻,她对老头子、胡桃花和连小婷的恨意,几乎滔天。对于连荣华的亲娘,那是恨不得对方去死。
好巧不巧的,连荣华就在这个时候,撞枪口上了。
连荣华把书包扔在了炕上,冲老婆子嚷嚷:“奶奶,俺饿了,有啥好吃的?”
还是跟过去一样,一点眼色也没有。
也是啊,谁叫连婆子依然对他百依百顺呢?
大儿子连有福出事了,连婆子心疼的不行,对长孙连荣华,自然就多了几分耐心和宽容。毕竟,连有福对连荣华,那是疼到骨子里了。
连荣华,也是连有福唯一的儿子,是连婆子唯一的孙子。
老三连有康,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也是一个儿子都没有。
可是,今天连婆子被老头子踢了一个窝心脚,疼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偏偏连荣华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奶奶瘫坐在地上,依然那么的没有眼色,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连婆子顿时就怒了,劈头盖脸的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了,跟一头猪一样!没良心的白眼狼,养你有什么用?连句话宽心的话都没有,要你有啥用啊?!”
这一刻,她真的是气得半死,心都寒透了!
快十一岁的人了,在农村这么大的小子,都是半个劳动力了。砍柴、割猪草、干农活、挑水,什么不做?
也就这小子,从小到大,什么活都没有干过!
就连他的父亲去劳改了,他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最多就是帮忙扫个地,做饭时帮忙烧个火。别的,还真的都没有干过。
哪怕她生病了,这个白眼狼,也不知道主动端个开水,端个洗脚水。当然了,如果她开口了,这白眼狼尽管不情愿,也还是会搭把手。
可是,这样的孙子,是孝顺的么,是可以指望的么?指望他给他们养老?做梦去吧!
幸好,还有一个老三,不然的话,这日子她可真没法继续熬下去!
老三是个勤快本分的,也还算孝顺,即便她和老头子被打成了坏分子,老三一家跟老宅分家了,不过却也没有跟他们划清界限。每个月,都会给养老的粮食,柴火也会帮忙砍够。
之所以分家了,也是因为老三的几个女儿,过去一直都被连荣华和连小婷欺压。出事之后,老三媳妇就硬气了一回,坚决的分家了。
连荣华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被打骂过。
“你干什么?莫非疯了不成?”
冷不防被这么一骂,顿时就失去了理智,也对着自己的奶奶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连婆子一愣,继而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连自己的奶奶都不敬,白养活了你十多年!你给俺滚,滚出俺老连家,这里不欢迎你!”
滚吧,赶紧滚!滚蛋之后,俺还可以去跟老三一家住!这日子,熬不下去了。
连荣华下意识的,看了连老头一眼。
连老头正在气头上,也没有给妻子撑腰,一声不吭的。
连荣华很清楚,如今爷爷也不太待见奶奶,他的胆子顿时就大了起来,恶声恶气的反击:“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可是姓连,你才是外姓人呢!该走的,是你才对!”
说完,还洋洋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谁知,笑道一半,就被自己爷爷那骇人的目光给吓到了。
连老头脸色铁青,厉声呵斥:“你说什么?!赶你奶奶走?你知不知道,这个老宅,是俺和你奶奶一手一脚修建起来的?过去的老宅,老祖宗修建的老宅,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倒塌了!如今的老宅,是推倒重建的,而且也扩建了不少,比过去的老宅大了三倍都不止!”
“爷爷。”连荣华被吓到了,步步后退,一直退到退无可退,跌坐在了地上。
“你个啥事都不干的毛头小子,居然敢赶你奶奶走,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啊?!”
“你说你姓连?俺呸!谁知道是不是野种啊?你娘说你是连家的种,你就是连家的种啊?谁知道啊?依俺看,还不一定呢!如果你是连家的种,为啥会对自己的奶奶这么无情无义?!依俺看,就不是老连家的种,俺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这家里,最该滚的人,就是你了!滚吧,赶紧滚,滚去你嫡亲的外婆家,滚去李家!老连家,容不得你这样的白眼狼!”
连老头一怒之下,口不择言。
日子已经很苦了,很艰难了,连荣华还这么不晓事。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饭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这小子没有一点孝心,不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既然如此,老连家为何还要白白的养着这样的人?
此时此刻,对于连老头来说,连荣华到底是不是连家的种,他并不是特别的在意。他在意的是,在这么艰难的处境之中,他不能白白的养大一个注定不会有良心、不会有孝心的人。
他都一把年纪了,家里一贫如洗,再不设法积攒一点养老钱,等动不了的时候,就要吃大苦头了。
老三还算孝顺,还算有良心,老三媳妇也还可以。
可是,老三一家跟连荣华的关系都很僵,如果他继续白白的供养着连荣华,总有一天,会彻底惹翻老三一家。
“现在,你就收拾好你的东西,回李家去吧!”连老头用力的扯了连荣华一把,态度十分的强硬。
“我不去,我是连家的人,凭啥去李家住?!”
连荣华断然拒绝,他可不傻,李家三代贫农这倒是很有利。可是,李家孩子多,大人小孩又没有几个是勤快的人。生母又被抓去劳改了,他去外祖家生活,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反观连家,虽然一家子有好几个坏分子,可是他还是十来岁的小孩。只要不主动去惹事生非,一般来说,村里人还真不会怎么欺负他。
老宅的房子又宽又大,他一个人可以独霸一间大房间,可比去李家跟好几个人挤一间低矮的土砖房好太多了!
连家的房子,可是青砖黑瓦的!
高高大大,还有大大的庭院,高高的围墙。
住惯了这样的房子,去住会漏雨的低矮土砖房,哪里能习惯啊?至于吃的喝的,确实跟过去没的比,一个月也吃不上一顿肉。不过,好歹能吃个七分饱,这样也就可以了。
这年头,能吃饱的人家,本来就不算多。
连老头:“你是不是连家的人,还不一定呢!总之,你是李美丽生的,一定是李家的人,回李家去再合理不过了!赶紧的滚,没得还让俺们两个老人养活你,侍候你!一天天的,啥都不会干,尽等着人侍候!”
连婆子:“就是,连个袜子都没有洗过,饭菜做好了,还等人把筷子塞手上!真是惯的你,以后不会了,是老连家的种还好,如果是野种,还继续白养着,俺们又不是傻子!”
这世道,过日子不容易,有点吃的喝的,还不如补贴给老三一家?这样子,等他们动不了的时候,老三一家好歹还会给点吃的,不让他们饿死。
唉,过去一心向着老二一家,把老三一家的心都给寒透了。日后,可不得多弥补一下,把人的心给暖回来一些才行。
再说了,连荣华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这个人就算是嫡亲的孙子,那也没有必要再白养着。因为,这个人就不是个孝顺的,指望他孝顺,做梦都别想有那一天。
连荣华顿时急了:“俺就不走,俺在这里生活了十一年了,这里就是俺的家!有种,你们打死俺好了!”
连老头和连婆子不禁面面相觑。
打死他?这他们可不敢,别说如今二人是坏分子,就算是以前,他们也不敢啊!欺负一下人,压榨一下人,这没有啥。可是,打死人的事情,他们可没有那么个胆量。
见他们这样,连荣华的气焰一下子就高涨了:“不敢吧?俺告诉你们,你们如今是坏分子,如果敢赶我走,我一定去公社告你们!信不信,像你们这种人,一告一个准,肯定是要被抓去大西北劳改的!”
去劳改啊?那可不行!一把老骨头,没有一个月,估计就要散架了。在村里做脏活累活,也是有个限度的,毕竟大家乡里乡亲的,也不会做得太过分。最起码,生病的时候,是可以不干活的,或者可以减轻劳动强度。
不过,连老头也不是善茬。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村长,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哪里就那么容易被吓到?
“留下也可以,不过从今往后,你的衣服鞋袜得自己洗。自己的房间,也自己打扫。农忙的时候,要去地里干活挣工分。平日里,也得帮忙干家务活,喂猪喂鸡打猪草,去自留地里给菜浇浇水!”
连荣华不甘心:“要干这么多的活?俺过去,可从来就没有干过,干不了这么多!”
连老头寸步不让:“什么干不了?这些活,连禾苗八岁开始,就干得很利落了!不会就学,只要肯学,就没啥不会的!没得商量,你不愿意的话,就去李家好了!”
连荣华气炸了:“俺去公社告你们!”
从来就没有干过活,这一下子,什么都要干,哪里受得了?这老东西,心够狠的啊!
连老头好笑的摇头:“去吧,赶紧的去告!反正,俺们这日子也过得苦哈哈的,跟劳改也没啥太大的区别!去吧,赶紧的去,俺们都一把年纪了,反正也活够了!”
连婆子吓得要命,十分担心被这么一激,连荣华真的会去公社告状。
连老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慌张。
之前,是他太过紧张了,以至于被那小子给拿住了。如今,仔细一想,连荣华应该是不敢当真去告的。如此,想要永诀后患,不被这小子时不时的拿告状来要挟,还不如就赌一把。
今天,只要今天这小子退缩了,不敢真的去告状。那么,往后的日子就一定会消停多了。
果然,连荣华被他的话给噎的半死。
去公社告状?还是算不了吧,他的生父生母都是坏分子,都被抓住劳改了。他这个时候去告状,也占不了啥便宜,一个搞不好,还会连累自己。
“这样吧,俺也不去告你们了,不过凡事都要一步步的来。俺以前啥都没有干过,你们要我一下子干那么多的活,俺哪里干的了?”
见风使舵,是连荣华最拿手的。
连老头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好了,那你就从给自己洗衣服鞋袜开始,从打扫自己的房间和院子开始吧!十天之后,学会做这些了,再开始挑水浇菜地吧!”
十岁的半大小子,又长得高高壮壮的,用小木桶挑水浇菜,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连禾苗八岁的时候,就要挑水浇菜了。
连老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啥不对。
连荣华勉强点头应下:“知道了,俺会好好学的。”
比起被赶走,去李家过活,自然是留下好啊!
李家那么穷,又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他一个外人去了,估计连大米饭都没得吃。上学,估计也上不成了。
不让上学,那可不成。
虽然他的学习成绩不咋样,不过也有中等水平,努力努力,日后拿个初中文凭,还是可以的。有个初中文凭,也算是读书人,日后才能有出头之日。
不然的话,顶着坏分子的儿子的身份,在这白桦沟,他这辈子恐怕连媳妇都娶不上。
连荣华不傻,相反还有一点小聪明。
对自己的处境,他十分的清楚。
混个初中文凭,有点文化,日后好歹不用愁娶不上媳妇不是?这十里八村,喜欢读书人的姑娘,可多了去了。
文化人就是吃香,地主家的儿子,就因为是个读书人,都有好些漂亮的姑娘愿意嫁。
连荣华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混一张初中文凭!
这个时候的他,不禁十分的后悔。
当初,他就不应该那样对待连禾苗,还有梨花。
如果那个时候,他对她们好一点,对他们有点亲人的样子,那么日后,他是不是就多了一个指望?
禾苗也好,梨花也好,其实都是再善良不过的人了。那个时候,如果他没有伤害她们,日后他遇上难处了,跟她们求助,她们一定不会看着不管的。
可惜啊,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少年连荣华的心里,不禁十分的郁闷伤感。
坏人,其实不好做啊!
没有做坏人的资本,其实还不如做个好人。
做个好人,落难了,有人同情,有人可怜。
作为坏人,落难了,都没脸跟别人求助。
没有办法,这辈子,只能靠自己了。
他发誓,从今往后,要做个好人。
像如今这样艰难的处境,他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此时,远在劳改农场的连有福、胡桃花,以及李美丽,全都苦不堪言。
没有自由,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特别是连有福,当初在白桦沟的时候,依仗着村长儿子、营长弟弟这个身份,作威作福。担了个记分员的职位,地里的活,那是真的没有干多少。
吃的穿的喝的,又比一般农家好多了。
如今,猛然被扔到劳改农场,这自然是难以承受了!
“大哥,俺错了,俺再也不敢了!大哥,你能帮帮俺,把俺弄回村里去么?”
这一天,倾盆大雨,连有福还在地里干活。
他忍不住对着雨幕,失声大哭了起来。
可惜的是,回答他的,是那狂风大雨。
周围的人,都干完自己的活,在大雨来临的时候,就都回去了。
茫茫大雨之中,只有他一个孤独的身影。
这种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大哥,俺错了;大嫂,俺错了!”
当初,如果没有欺压大嫂,是不是一切苦难都不会发生?在家里,一切都有大嫂操持,他和妻子啥都不用干,日子可舒坦了。
饿了,有人端上热腾腾的饭菜;生病了,有人给做好吃的病号饭;天冷了,有人帮自己赶制暖和的棉衣棉裤。
就连他生的孩子,大嫂都会帮忙照顾。
没钱了,大哥会邮寄自己的津贴回来。
过去的日子,是那么的美好,是那么的温暖。
可是,都是自己贪心不足,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好后悔啊!
连有福独自站在瓢泼大雨之中,哭得不能自制。
可惜的是,造成的伤害,已经不可挽回。
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一点意义也没有。
一个人做错了,付出应有的代价,那是必须的。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为人处世,如果埋没了良心,可千万别心存侥幸。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是的,无论是谁,都是逃不过的。
这不,田如蜜,也没有逃过。
这一天,余兰兰刚跟父亲打过电话,刚刚放下,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母亲。
田如蜜目瞪口呆,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你,你刚才说什么?连,连禾苗的娘,是你的妹妹,是翠翠?!”田如蜜结结巴巴的,跟女儿确认。
余兰兰实在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懒洋洋的答道:“是啊!你既然都听到了,还问什么啊?”
这些天,父亲每天都要跟她打电话,询问禾苗一家的事情。父亲暂时走不开,说好忙完这一阵,就来见禾苗一家,认回翠翠和她的家人。
每次,都要讲很久,父亲很关心翠翠和她的儿女们。
没有想到的是,原本说去市里逛街的母亲,竟然去而复返。于是,不小心的,被她听到了电话的内容。
她的从容淡定,她的不在意,激起了田如蜜的怒火。
“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隐瞒?!”敢情,大家都知道真相,就把她一个人当傻子蒙在鼓里啊?
余兰兰好笑的反问:“告诉你什么啊?难道让我告诉你,你帮着余玲玲,抢自己女儿的丈夫?!”
她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然而对于田如蜜来说,却不亚于是那旱地的惊雷!
田如蜜脸色发白,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是呀,说啥呢?告诉她,时隔十多年,她又帮着余玲玲,欺压自己失踪了三十年的女儿么?
多么的荒唐啊!多么的可笑啊!
一个做母亲的,帮一个恶毒的养女,抢夺亲生女儿的丈夫?而且,竟然还为了那养女,千里迢迢的,闹上门来?!
余兰兰冷笑一声,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给母亲上一堂课。一定要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这样,日后她才不会犯糊涂,对“没有贵族气质”的妹妹梨花,也就是翠翠,说出和做出什么伤害梨花的蠢事来。
母亲是个矫情的人,把“贵族气质”看得比什么都重,如果不是这世道不允许,她估计都会开口闭口的,把“贵族气质”挂在嘴边。
可想而知,一旦她在梨花的跟前,说些有的没的,梨花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心里会留下怎样的阴影?
“妈,三十年前,翠翠之所以会被抢走,你是要负很大的责任的!如果不是你一心跟人聊天,对我和翠翠不管不顾,翠翠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被人抢走?!”
田如蜜被这话给刺激得,浑身发抖,强行辩解:“不是的,不是我,都是那保姆不尽心,是那保姆生了歹意!不怪我,翠翠丢失的事情,不怪我!翠翠被人抢走,我也很伤心,我也很难过的!”
余兰兰冷哼,毫不留情:“不怪你?你没有责任?可是,那保姆不是你亲自去找的?那保姆居心不良,你一天到晚,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大家一起出去,明明世道不太平,可是你却只顾着跟人聊天,完全把我和翠翠忘到了脑后,以至于让那保姆有机可乘,也让连老头夫妻俩有机可乘!”
“要怪你的,你要负很大的责任!”
余兰兰使劲的往她的伤口里撒盐。
不是她狠心,而是这个做母亲,好像根本就没有多少悔意。翠翠当年丢了,不怪她怪谁啊?好好的,不在家里呆着,非要带着一双女儿去逛街。逛街就逛街吧,还一遇上熟人,就使劲的跟人侃大山,把女儿忘得一干二净。
不说翠翠了,就连她自己,也差点被抢走。
要不是有路人阻拦,她也是会被抢走的!
“我,我也是不想那样的,我也不是故意的。”田如蜜对上女儿那嘲讽的目光,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慌张和不安。
还有,一点点的悔意。
是的,她一个劲的对自己说,她不是有意的,她也不想弄丢女儿!再说了,翠翠如今不是没事么?好好的,甚至还嫁了个有前途的团长,这不过得好好的么?
她在不经意间,将这些心里话,自言自语的说了出来。
“哼!你是不是有意的,可是你对我和翠翠,并没有多少慈母之心。不然的话,余玲玲来到家里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快就忘了翠翠,把一颗心都落在了余玲玲的身上!”
余兰兰嘲讽的摇头,无奈的笑了。
其实,她很想说,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当年,会为了维护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形象,不惜打压自己的女儿给余玲玲做脸。但凡是个好母亲,都不至于会那么的糊涂,那么的不靠谱。
养女用龌龊手段,抢夺亲生女儿两情相悦的未婚夫,这换了哪一个好母亲,可以忍得下这口恶气啊?不说报仇,最起码,也不会再护着那养女了!
可是,过去的那十几年以来,母亲她都做了什么?
竟然,那么坚定不移的,成为了余玲玲最大的靠山。导致余玲玲气焰更加嚣张,一连破坏了她两桩不错的婚事。要不是运气好,遇上了赵凌,她余兰兰这辈子,估计就要被彻底的毁了。
试想一下,一个接连谈了三个对象的女子,还有什么名声可言?有什么好人家的好儿郎,会愿意娶她为妻?
余兰兰的眼里,渐渐的,有了刻骨的恨意。
是啊,她是幸运的,不幸中的万幸。
万幸,赵凌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又对她情深义重。万幸,赵凌的女儿,又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也算跟她投缘。
所以,她的婚姻生活,其实还是幸福的,温馨的。并不像别的二婚家庭那样,水深火热。
田如蜜被女儿眼里的恨意,给吓到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那样,我也是爱你的,我也是爱翠翠的。我自己的亲骨肉,我不爱,难道爱一个养女?”
话音未落,她就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
过去,她对自己的女儿,真的比对养女好么?
不是吧?好像不是?她好像,一直帮着养女,打压自己的儿女?尤其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无数次的,帮着余玲玲,欺负兰兰?
哦,不!!!
田如蜜被自己这个认知,给狠狠的吓到了!
从灵魂深处,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