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虽早,连通安平城东门的官道之上却已有不少行人。
走南闯北的客商与贩卖农产品的乡民们在城门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安平城中,大街两侧的各处客栈与商号已打开店门,开始新一天的经营。路边三三两两的摊贩吆喝着,叫卖帝国各地风格的早点。
沈梦月与李昭元常年在玉华灵境之中修行,过着远离尘世人烟的修道生活。他们此前去过的最大城镇,恐怕就是商业还算繁荣的松南镇了。
因此不难理解,无论是安平城熙熙攘攘的人群,花样百出的商号与摊贩,还是处处雕梁画栋的建筑,无不深深地吸引着他俩。
其实顾元青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他自幼长在深宫内院,年纪稍长后又常常住在玉华山上。真正的市井生活,对他而言也充满着新鲜感。
顾元青带着三人在城中穿行,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驻足围观街头艺人杂耍,看看周边商贩的叫卖,许久之后才来到一处高墙大院门口。
这是一处五间三启的屋宇式大门,两侧塑有一对威猛的雌雄狮子。正门顶覆绿色琉璃瓦,饰以丹陛浮雕。
朱漆大门之上遍布金色门钉,横七竖九的格局彰显着亲王府的规格。
两队周身甲胄的卫士分列大门两侧。个个衣甲鲜明,刀枪锃亮。
卫队领头之人站在台阶之上,见有四人旁若无人般有说有笑,径直朝着大门而来。
他正要挥手示意属下上前询问,刚好看清其中一人的相貌,赶紧快步跑下台阶,迎上顾元青等人,恭敬地行礼道:“属下恭迎小公子回府,王爷已盼望多日!”
李昭元看着门楣之上挂着“齐王府”巨大牌匾,拉过顾元青肩膀嘿嘿笑道:“当年你初上玉华,都以为你姓元。后来略知你家之事,也只以为是某个家道中落的商贾之后。没想到却是货真价实的王族子弟!”
沈梦月想起小时候满山乱跑的顾元青,不觉莞尔一笑:“那时你可是多次答应过我俩,要带我们看看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如今总算是来了!”
门口两侧的侍卫早已打开大门,列队迎接四人。
“我初上玉华时,还并不住这里。”
顾元青拉上沈梦月往王府里走,笑着解释:“改天随我入宫,我带你去那里看看!”
四人刚跨过门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后方院落传来。
一位锦衣公子急匆匆地从廊中跑出,模样与顾元青有七八分相似,正是顾元青的二哥顾元思。
他张开双臂惊喜地抱住顾元青,激动地喊道:“三弟,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二哥我可想死你了!”
几年前安平局势动荡,齐王府被不知名流匪洗劫。王爷与王妃在王府遭难中遇害,大哥顾元景失踪。
当时顾元青远在玉华。顾元思因故暂住大内,故而幸免于难,如今已袭了爵位。
顾元青与他毕竟是亲兄弟。如今一人修道一人为王,也没了利益冲突。故而两人心里都满是温馨往事,牵挂的都是兄弟情义。
不过他还是先恭敬地叫了王兄,才笑嘻嘻地向他一一介绍沈梦月、李昭元。方凌规规矩矩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当顾元青转过身来一抬头,眼眶却禁不住红了。
他看着刚从后院跨步而出的青年,喃喃问道:“承武……你怎么……不是说好了么……玉华仙气正盛,又有大师兄在,怎么……怎么不练完半年再来呢?”
“安平事多。你一人回来,我不放心。”
贺承武一脸平静地走下台阶,给了他一个熊抱。
“是啊,所以这小子把我拐来了!”
贺明诚无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随后才从门中现身。
只见他摇头苦笑道:“你走了之后,这小子连续缠了我三天!我都快抓狂了,实在顶不住,就跟他一路追来。没想到直到安平也没见到你。”
由于河神庙一事,顾元青曾有2天多时间离了官道,很可能与他俩就此错过。
“承武哥,你可是答应过留在玉华的,如今可算言而无信吧?”
顾元青想象着那三天里,急脾气的贺明诚会是怎样的心情,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如果不假装答应,还不知你会想出什么别的办法留我,不如悄悄跟上。”
贺承武说得一本正经,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少见地流露出一股得意之色。
四人来到前厅中稍作休息,聊着彼此路途见闻。
王府仆从很快就备好了各处厢房,前来引领众人。
沈梦月在住处安顿好后,看时间离齐王安排的午宴还早,便向府中仆从询问方向,缓步走到府后花园之中。
人间究竟不能与仙山相比。玉华灵境如今已满是绿树红花,安平城中尚是春寒料峭,花园中的各类花果树木大多刚露出新芽。
花园之中有一处假山,位于园中小湖的一侧,应是叠山理水之法所设,与王府书房水榭隔湖相望。
沈梦月飞身上到假山之上,坐在一处小亭之中,俯瞰小半个花园。
远处贺承武正在大师兄的指导下练剑。
明明是同一套剑法,贺承武使起来流畅精妙,与贺明诚大开大合的风格大有不同。
贺明诚偶尔也出手与他过上几招。这让她想起不久之前,灵泽仙府中贺承武与李昭元过招的日子。
一阵谈笑声从游廊中传来,两位锦衣公子从廊边月门中穿过,一路言笑晏晏,领着一队仆从走进这片花园,正踏上丛间小道向着湖边曲桥而来。
来人正是顾家兄弟。
顾元思已换掉早晨相见之时那套锦衣,而顾元青也不再一身素面白衫,而是换上了王府早已备好的一身藏青锦袍。
深色缎面上绣着精致繁复的龙凤纹饰,腰间系着金纹玉带,处处彰显着王侯之家的风范。
兄弟俩身高相近,皆是丰神俊朗的青年。
顾元思轮廓柔和,身姿修长风流倜傥,长袖轻垂尽显王室风雅。顾元青剑眉星目,五官更为棱角分明,身材挺拔有力英姿飒爽。
沈梦月记忆中的顾元青,无论是初上仙山的活泼孩童,还是渐渐长大的修长少年,都是一身素雅无拘无束的打扮。
而今第一次见他换上锦绣华服,举手投足间似乎更显得如鱼得水,似龙归大海,如虎入深山。气质与常年深居王族之中的二哥并无太大差异。
顾元青与二哥正相谈甚欢,抬头见沈梦月笑着从假山旁现身,忙三言两语与二哥交待完,快步朝她走过来。
他俩并肩在花园中漫步一阵,才在一处长廊中坐下。
顾元青见沈梦月时不时上下打量他,眼神中藏着笑意,印象中还是一次见她这样。
他低头看看自己衣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问题,松了一口气。
这才疑惑地问道:“师姐这样看着我,可是我衣冠不正,或是有别的不妥之处?习惯了长年在外的洒脱日子,如今又换上这等装扮,确实有点不自在!”
沈梦月笑着看他,并没有急着回答。
玉华群山这一代年轻人中,若只论相貌气质,掌门一系的赵星华与清平峰李昭元当是公认的代表。
顾元青比他俩年纪稍小,虽不入玉华门墙,近年来却渐渐有与二人齐名的势头。
只是她也不明白,为何从小与顾元青一起长大,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仔细观察过他的样貌?
“好看!”
沈梦月不经意间说出心里话,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起身提议再四处走走。
顾元青见她心情不错,也跟着走出长廊,向她介绍沿途景致与记忆里的童年故事。当年他与两位兄长搬来此处时年纪都不大,可以说王府处处都见证了三兄弟玩乐的时光。
不久后,沈梦月在一处花圃处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玉华气息,好奇地蹲下察看。
看着这些新移植的纤细枝叶,她突然脸色一红,想起萦雪湖畔的情景,轻声说道:“你还真是迅速,刚回来就种下了!”
顾元青在她身旁蹲下,轻轻拂开垂落她面颊的几缕秀发,笑道:“月月红,月月盼,当然不能久等,不是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