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也并未对我动手。
我并不是害怕与人相斗,只是我这掩息术法坚持了这些天,已然有些吃力了,此时若是毫无顾忌地出手,只怕片刻内便会被逐月的人察觉。
几人只是恹恹封了自己的住处,再不许我踏足半步。
我轻轻叹了口气,抬脚便往下一处可能的地方寻去。
就这么接连找了许久,最后还是不得所终。
要么就是这千年高龄的修仙者早已渡劫升仙,要么就是早已换了个住处。或者,再不济便是已然故去。
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若这人早已活了千年,我这么点追踪循迹的伎俩还不得早被他看穿咯?若是他早已看穿并掩藏得极好,这可又该怎么办?
我如此在一条河边琢磨了许久,原本以为找天婪真人已是无望,却是碰见了一个眉眼娇媚的少女。
“你……”我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这姑娘,背着个药筐,咧嘴笑着向我。
“你是之前卖我灵植的姑娘!”我猛然起身,因为太过惊讶倒是差点栽进河里。
对的,我当日正在帮腊玖采买灵植之时,遇见过这姑娘。
也正是她,跟我说过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可以把这些灵植全部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算是你欠我这七百块灵石的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你先说我再考虑一下。”
“若是有一天,有人找你要虬龙骨血,就算是再亲近之人,也望你莫要随意交待了自己。仅此一事,你应还是不应?”……
是她,她知道我会为逐月付出骨血!
也不知是我的震惊之色吓着了她,还是她只是纯粹为我的违背承诺而气恼,她只见我认出了她,面上笑容陡然收起,却跟从未见过我一般,转身就要走。
我与她之间本就隔着小河,当我踏上灵剑跃过河流,再立在岸边之时,那姑娘已然消失了。
没有丝毫气息停留,甚至没有丝毫她来过的痕迹。
要么我刚刚看见的是幻觉,要么这丫头——修为比我强了太多。
我惊骇之下同时又是狂喜:这么说来,她定然和那个天婪真人有所关联才对!
我欣喜之下四处寻找,却是果真在一处岩石的夹缝中找着了一处使用过空间法术的痕迹。
我掐诀贴符,此处的空间法术踪迹难寻,我可花了不少功夫才找着了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
就跟猛然拽住了一根线头一般,我总算是拽住了这空间法术的一丝破绽,拼尽了劲道往后一拽,果真听见了姑娘清脆一声:“哎哎,可怕了你了,别拆人屋子呀!”
我展颜一笑,看着面前如鬼魅般显出身形的姑娘,恳切道:“……姑娘,既已被我找着,那也算是我俩有缘,可别再躲我了可好?”
“啊呸!还有缘呢?!我多少年前就提醒过你莫要将骨血给了那臭小子,现在可好,现在竟给我说我俩有缘?你双手奉上骨血之时可想过我俩有缘么?”这姑娘倒是叉着腰语出惊人,和刚刚同我莞尔一笑的姑娘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实在没忍住,失笑道:“……原来你竟是这般性情,有意思。骨血一事,是我对不住你,姑娘可否接受我的歉意?”
“呸,你的歉意可真是不值钱。”她没好气地看我两眼,面上泛起狡黠,“你可有带灵石前来?带了多少?身为魔君夫人,别的不说,灵石可该足够了才对。”
我面上笑意更深,赶紧伸手解了一只灵袋递给她,其内灵石少说也有万数,都是逐月走前留给我的,我便一股脑儿地都留给了她。
“哟,还不错嘛,魔君这家伙竟是拿这么多宝贝养你的。”她笑得眉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线,不住地把这灵袋往怀里塞着。
我见她不拒绝,便也知此事已然成了一半,立马讨好似的行礼:“姑娘现在可否告知一下,这天婪真人的去处?”
她眨巴眨巴一双清澈的眉眼,一本正经道:“爹爹啊?早些出门远游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我一时语塞,摒了口呼吸还是躬身行礼而退。
“慢着。”待我快走出了视线,这姑娘才是幽幽开口。
“嗯?”
“我爹爹最疼我了,他会的,我未必就不会,他知道的,我也未必就不知道。既然收了你这么些灵石,你的问题,不如拿来问问我?”她咧嘴朝着我笑,又示意我进去详谈。
我心内自是欣喜,但也持了一丝怀疑的态度:这千年前的事情,她可当真知晓?
等随着她掌中光晕进了屋,我才发觉她跟个贪财的孩子似的,满屋子都是琳琅满目的法器饰品,不见得有多厉害,倒是看上去都个顶个地精致。
“哎哎,看一下可以,可别给我顺走咯。”她嫌弃似的看我两眼,生怕我夺人所好似的。
“嗯,姑娘知道我的名儿,我却不知道姑娘的,不知可否告知一下?”末了,我又补了一句,“……朝阳定不会跟旁人说。”
她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天下人这么多,重名的也不少。你说与不说我都没什么关系。”
“是吗?可否请姑娘赐教?”
“……雪儿。”
呃,难怪你说重名太多。光这么个没有姓氏的名儿,确实重名不少。
我干笑两声:“朝阳谨记在心。”
“樊雪,我全名樊雪。别给我闹得跟全世界都跟我一个名儿似的。对了,你没有别的要问么?”她寻了处僻静的小屋,招呼着我坐在了桌边。
“比如你为何会知道我奉上骨血之事?可我以为你不会回答的。”我颇有些无奈,“一般能窥得天机之人,都不大喜欢别人问起。”
“倒也不是。”她似是觉得有趣,面上笑容浅泛,“就是觉着你挺有意思的,舍不得你死。毕竟,这天下能融合了妖兽与旁人骨血的人,你大约是头一个。”
“你对我的事情很熟悉?”
“我对有趣的东西都很熟悉。”她轻笑两声,“说起来,可能将来我还得借你一用。”
“什么意思?”
“……在这青渺大地,有仙身之人,可不就剩了你一个?将来我若是要和爹爹飞升成仙,少不得还得找你帮点忙,自然不想让你早早便玩丢了自己的性命。”
她说得轻巧,我心内却五味杂陈。
我知道自己跟仙界脱不了干系,不仅是玉逍遥说过,之前那人来接我回仙界的时候,也说过同样话语。
只是,这些事我并未告诉他人,现今如此直白地被这姑娘说出来,我亦有些不习惯。
“可惜我虽是大概知晓此事,却对升仙了解甚少,只怕还不及天婪真人多。”我虽说有求于她,但我还是说了实话。其一是觉得这姑娘性子单纯,其二是对这种真正准备升仙之人稍有敬佩。
“无妨,这些到时候便知道了。对了,你找我爹爹何事?说不准我还真能帮上你些许。”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当年叶轻掘出太乙真水的时候,你爹爹有没有听说过是从哪儿掘出的?现今我有些事情需要靠这太乙真水办成,所以,便来求问看看。”我言辞很是真诚,但这樊雪却是面色稍稍变了变。
“怎么,可是不方便告诉我?”我求问心切,此刻自然有些心急。
“那倒不是,我也确实无意间听爹爹提起过那座山脉,只可惜,就算你去了也是无用,因为那山早已在这千年内,随着一片火山喷发,地动山摇,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荒野。”她眸光深深地看着我,似是带着同情。
我才刚刚燃起的希望陡然又被浇灭,此刻心情也是繁杂。
“罢了,既是如此,我便自己再寻别条出路吧。还是多谢樊雪姑娘了。”我温和笑着拱手,算是作了道别。
“就这么走了?”
“嗯。”想了想,我又在门口回了头,“将来,若是你们飞升之时需要我的帮助,尽可来找我,算是我对你之前的警醒做个报答。”
“我们?”她忽然挑眉一笑。
“嗯,无量大仙,不是你弟弟么?”我勾了眉眼略带审视地看着她,她果真神色一震:“你竟还是发现了。”
“对。他虽是掩息极好,但我却无意间发现了些年轻男子惯爱使用的法器,自然能猜到些许。正好之前无量大仙对我也甚是感兴趣,我也就随手查了一查。两边消息一对,我便也能猜着个大概了。”我带着笑意看向隐在角落的无量大仙,难怪那日听他与人讲座时,说了些升仙的话语,原来是因为他姐姐和爹爹都向往此事。
虽然我不懂升仙究竟有什么好,但他们既然喜欢,我也乐意帮上一帮。
“你倒是厉害。”无量大仙听我这么一说,便从角落处抬脚出来,撤除了自己身上的掩息术法,却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樊仕佩服。”
“将来有缘再会吧。”我暗自记下这姐弟俩的名字。天婪真人的子女啊……倒是难得结交之辈。
只可惜,这么出来一场,却是没找着太乙真水。
我有些难过,正准备跟着对面找了我好些天的魔修们回家,却是忽然听闻不远处另有别的动静。
天地灵气陡然震动,甚至还隐有厮杀声传来。
刀光剑影漫天,定然是有高人在此斗法。
我本欲腾剑离去,不管这闲事,但却察觉那几人的气息略有熟悉之感。
咬咬牙,还是调转了长泪剑,直奔着那处厮杀而去。
当我赶到的时候,旁边几名奉命寻我的魔修也一同赶到了。
“朝阳姑娘,还请跟我们回魔君府邸!”其领头一人拱手正色道。
“现在不行。”我暼眼看了他,而后便将目光放于对面正在争斗的两人身上。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其中一妖竟是狐荷。那个身死,而后只剩了一片灵魂被我置于香囊之中的狐荷。
另一人我并不认识,但看着倒像是褚尤的人。
我忆起那日我将香囊给了逐月,托他转交给褚尤,而此情此景,却让我觉得有些怪异。
这处处杀招尽显的,竟不像是在打闹。也就是说,褚尤的人正在奉命追杀好不容易重塑了肉身的狐荷?
我也想不得许多,一招手便换来了几个魔修立于我身边:“帮我救下那个姑娘,掩息,不许被人瞧见了魔修真身。”
几人本是修炼着魔气,听我这么一言,均是面面相觑,似是觉得不用魔气根本无从救下那个姑娘。
我扔给他们一张图纸,上面正是画着一张缚阵:“悄悄起阵,劫完人就走,便不会被人发现。”
几人虽是觉得有些冒险,但还是在犹豫之下点了点头。
若是被褚尤知道自己的事儿又被魔修拦下,只怕又得给逐月添下麻烦。好在现在几人都是精英之辈,虽然是第一次操纵这阵法,竟也配合得极好。
待到几人掩息后结成了缚阵,我便披上掩息披风一路直奔受了重伤的狐荷身边,趁着她未有什么反抗之力,抱着就跑。
几名魔修纷纷看着我的行动,待我一到安全距离,几人纷纷同时撤阵,且飞速倒退,退回身后的各处丛林之中。
那几名妖修自是气愤异常,却又无奈于找不着我们,也便作罢。
等我抱着狐荷到了一处僻静之地,我便给她瞧了瞧伤口又服下了丹药,还以自身灵气为辅,给她慢慢的疏通着体内的经络。
虽是伤重,大部分却都只是皮外伤。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已经气力恢复了一半。
“多谢你。”她轻吐三字,却在看见我真容的那一刻惊了个呆,“……你、你是?”
“我是怀阳,现名朝阳。”我冲她温和笑笑,她也知我没什么恶意,也便接过了我给她递上的止血丹药,一咽而下。
“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她体力恢复了大半,倒是面上逐渐浮现了笑容,“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之前……”
“嗯,是出了点小事,但也无伤大雅。你瞧,我这不是回来了?”我浅笑着宽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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