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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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呆地坐在还剩三条腿的椅子上,无奈仰面望天。



    从那日被景云关禁闭开始,也不知过了几个年头了?



    我无从数起,直到薄薄的窗户纸外渗了凉意,我才在哆嗦中记起,该又是冬天了。



    好在衣柜还活着。



    我又和前几个冬天一般,从里头翻了几件薄衫出来,一层层给自己裹上,这才闭目思索起来。



    剑法练了个大概差不多,是不是也该问问景云师姐关于后续的招式?



    “嘭”的一声,我脑门被撞得生疼。



    用手摸摸,似乎还起了个大包。



    我捡起了地上的东西,这才意识到,这是我刚见景云那时,她给我的《鬼抄》。



    本是放在衣柜顶上的,可刚刚我正巧翻了翻衣裳,大约就给它晃下来了。



    我心内微动。



    景云的厉害,我是知晓的。



    可她之前告诫我的事情,也依旧回荡在我耳旁:



    “……死后将入百鬼道,再无轮回……”



    这功法,当真有那么可怕吗?



    我大概翻了几页,每页不过寥寥数字,都是与百鬼相关。



    詹俭,山硗,罗煞……



    景云当日翻手为白骨的景象在我脑中重现,我记起她道是“煞鬼”。



    我寻了那一页,不由得念出了声:



    “煞鬼,尸魂,又为归家之魂。人死二七之日回煞,煞鬼现……”



    是已死之人的魂魄么?难怪显出了白骨的样子。



    我继续念着,其中大多都是如何将鬼祟之气作用在手臂上,从而在短时间内铸成煞鬼臂。



    但若想熟练操纵鬼祟之气,必然还是得先修成鬼祟身。



    就如景云一样。



    她说,我也是阴寒之体,极适合炼成鬼祟身。但她说的不能入轮回,又把我吓着了。



    虽然人死不再记得前尘往事,入不入轮回暂时看来似乎也没多可怕,但……每每想到再不能入轮回,却让我心内梗得慌。



    我正欲弃了这册子,便听得门外一阵狂风忽卷而来,似乎很是不平常。



    我想着开门看看,可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景云设下的禁制我依旧无法解开。



    气恼地踹了一脚这门框,却听见吱吱呀呀的声响更甚。



    似乎……我这整间屋子都在摇晃之中。



    我正琢磨着我这一脚哪儿来的这么大气力,却发觉我这门居然给开了。



    狂喜之下,正欲抬脚出去,就感受到了门外一阵魔气呼啸而过。



    原来刚刚的狂风声,居然是魔气?



    我虽然并未真正接触过魔族之人,但这魔气一起,我便能瞬间感受到其内蕴含的强大气力,似乎……和寻常魔气不同。



    唉?我怎么知晓它与寻常魔气不同的?



    再容不得我多想,景云已然挥剑迎上,右手掌于翻转间再化白骨,一爪向着魔气正中之人袭去。



    我原本还在乐呵着,不知是哪位魔道中人居然敢在景云面前撒野,怕不是不想活了。



    可就在下一刻,我便看清了魔气中央站着的人影,居然有些眼熟。



    细细思索,却又遍寻不着这熟悉的容颜从何而来。



    就这么着,我便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被景云一招而败,手臂上被她那白骨抓下,森森黑气从他手臂如开花一般,蔓延至了全身。



    而后他便全身痉挛似的再不能动作,只是仰面倒下。



    待到黑气蚕食过他的躯体,他的躯体便如同被白蚁蚕食的树木一般,就这么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瞬间化成了一片白色粉末。



    惊诧之下,这白色粉末被一股小风吹散,竟迷了我的眼。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本就辟谷的我,此时便只剩了几口酸水被我扶着墙根呕了出来。



    景云这才回头看我,眼里却只是清冷,半点没被那片粉末给骇住。



    我胃里更是难受得紧:“师姐,我不是故意要出来的,是感受到了外头有些……”



    “魔气。”即便此人以死,景云依旧没有收了灵剑,只是双眼尽显苍茫,“其实一直都有。”



    “何意?”我感受到胃里舒服了些,便拿袖口捂了嘴,站起身来。



    “一直都有。”景云转头定定地看着我,“自从那孩子来过,便一直都有。”



    我怔愣半晌,才意识到她说的是烛月。



    “怎么可能……”我脱口而出,“我从未指导他魔修之道。”



    “随意。”她竟依旧如那日一般,看也不再看我,只是收剑离开了。



    还在生气呢哇?



    我有些郁闷,又没法辩解,干脆扯了别处:“刚刚那人是谁?我看着有些眼熟。”



    “眼熟就对了。那人……只说是你害死了他父亲,所以前来报仇的。”景云轻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惹得我思绪一阵飘忽。



    他父亲。是谁?



    我实在是记不得我到底害死过谁,直到我看见地上残余的半块腰牌上,刻着的是一个“信”字,我便明白了。



    信儿。



    那个我曾经豁出性命想救,却反害死了足乌的信儿。



    原来他竟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他的父亲,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手害我。



    我哭笑不得,甚至为足乌叫屈。



    我想到了那日我第一次与信儿相见,我便意外地化了虬龙身。



    所以,他便如此将他爹的死栽到了我的头上吧。



    他那么想找我报仇,不惜入魔,却只在这么咫尺距离,就给景云灭了去。



    倒还真是,好笑又可怜。



    地上的皑皑白雪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亮,几乎照亮了景云这整座小院。



    我抬头看了看除了我和她屋子之外的几间屋子,都是空空荡荡,从未有过人住的痕迹。



    甚至就连现在我住的那间,之前也从未有人住过吧。



    景云的生活,大概就是从救了我的那天,开始起了变化。



    因我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景云大悲宫剩余弟子的身份在这世间渐渐流传开来,再这样如此下去,该是会引来多少的嫉恨与仇视。



    虽然我不懂当年大悲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上次泉儿看我的眼神,冰寒如铁,连一丝过往情谊都再不顾。



    如此看来,她大悲宫弟子的身份,只怕在这世上也不会好过。



    我头一次认真地想了想。



    再之后,我扔了他那玉制的腰牌,踏着这绵软的雪地,脚步沉重,却也毫不犹豫地一脚一脚朝景云的屋子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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