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岁的弟弟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风尘仆仆的哥哥,眼神之中满是憧憬和希望,对于十来岁的他来说,能代表幸福的就是一处不漏风不漏雨的房子以及能吃到饱的粮食。这个标准在黑山到时候堪堪满足,他们有了固定住所,虽然有些残破,不过至少不用像过去那样居无定所,随时担心被杀;虽然每天都吃不饱,但也总好过饥肠辘辘。
所以当他一直崇拜的头领告诉他们要搬家的时候,十来岁的弟弟心里满是不愿意,但是没办法,年纪轻轻的他已经品尝过世道之艰辛,也得以学会了默从。
哥哥摸了摸弟弟干枯的头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心疼,自家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勉强维持两兄弟温饱罢了。
从离开黑山之日算起,这浩浩荡荡上万人的队伍已经走了半月还多了,从冀州西北一直走到与并州交界的地方,哥哥抬起头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远处高耸威严的城墙。
那个地方叫做壶关,这是爹娘还在的时候告诉他的。
“你不是最喜欢头领嘛,”哥哥抚着弟弟的脑袋,笑着对他说道,“张头领不是告诉我们说到了并州,只要认真干活就肯定能吃饱穿暖吗?你难道不相信张头领吗?”
弟弟用力地点了点脑袋,嘴角扯出笑容,“我不想再吃硬馍馍了,每次吃下去肚儿就疼。”
哥哥一把将弟弟搂入怀中,不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阿弟乖,以后哥哥好好干活,每天都让你吃上大白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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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便可看见的壶关却还是让这群跋山涉水而来的异乡人走了数日,等他们真正站立在这座在他们看来几乎是高耸入云的雄关面前的时候,心中的恐惧和无助就像是路边的野草一般汹涌地生长出来。
没人告诉他们为何来此,也没人告诉他们未来的命运如何,在雄关的映衬之下他们显得是多么的渺小,那关头之上的兵卒低头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就像是在看一群蚂蚁一样。
“黑山军睦固已将第一批约定人数带到,不知壶关是哪位将军做主,还望现身一叙!”
壶关之上安静半晌之后才响起了一道声音,“哟呵,我道是谁,原来是睦固统领,我原以为黑山军会派个其他统领来办这趟差事,没想到竟是睦统领亲来,这么说来的话,那日的伤已是痊愈了?”
“你!”关下的睦固老脸一红,那日他们三人被张辽按在地上摩擦的事迹已成为黑山军的耻辱了,自己辛辛苦苦带着人走了大半个月才赶赴壶关,没想到竟遭此嘲讽。
关上的将军见状大笑两声,不过很快便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侯成,主公托付我等来此交接,这睦固领着这么多人穿冀州而来,已是辛苦至极,你又何必出口伤人?”
说完将侯成一把拉到身后,自己出头道,“睦固统领,在下曹性,遵我家主公之嘱已在此恭候多时了!统领赶路日夜辛劳,关内早已备好盛宴,统领何不入关好好休憩一番?”
听完曹性的一席话,睦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心中也终于了然为何张燕要让自己来办这趟差。黑山军自林虑之后隐隐分成了两派,以雷公张白骑为首的统领坚决反对与吕布结盟合作,在他们来看,吕布这是“狼子野心”,打着合作的幌子抽着黑山军的血;而另一派则主张结盟,互通有无,合作双赢,哪怕吕布占了便宜,但黑山也得以度过难关,而自己正是这支持一派的中坚力量。
张燕虽然没有标明自己的态度,但让睦固来办这趟差,他真正的想法其实也就不言而喻了,若雷公或张白骑在此,恐怕早就被侯成那厮气得暴跳如雷了,这合作还没开始估计就得黄。
思索之间,壶关关门已开,巨大的吊桥发出刺耳的响声将关桥放下,厚重的壶关大门敞开,犹如一头沉睡的猛兽张大了血盆大口一般,睦固一时竟是看呆了。犹豫的时候,曹侯二将已领着人马出得关来,侯成仍旧一副不屑的模样,曹性抢先一步上前道,“睦固统领,请吧?”
浩浩荡荡的人群缓缓步入壶关之中,至此,吕布与黑山合作的第一步已是基本完成了,不过仍有一大堆后续事项需要处理,待睦固走后,曹性侯成二人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批劳工按照吕布的安排分批调往并州不同的路段,补充进修路的大队伍之中。
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口进入并州,光是修路自然吞不下这么庞大的人口,不过并州需要人的地方数不胜数,大量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耕田农桑,种植果树,乃至袁老的开垦山田方针等等,劳动人口都是多多益善,所以吕布根本不担心并州吃不下,反而担心那张燕有了足够粮食之后便不再送人过来了。
壶关之中,睦固以及这一路运送的将领都跟着曹性侯成二人参加盛宴去了,只留下一群慌里慌张,手足无措的百姓呆呆地站在原地,悄悄摸摸打量着附近的陌生环境,努力隐藏起内心的慌乱与恐惧,如同一群白花花的羊羔一般。
“阿兄,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弟弟害怕地低着自己的脑袋,紧紧牵着哥哥的手,哥哥的脸上也同样紧张,不过他也只能硬挺起自己的胸膛,希望这能给自己增添多一点的底气,“不要怕,我们会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
漫长且无言的等待又持续了半个时辰,适才人群之中的慌乱恐惧已经逐渐被疲惫替代,这一路走来不可谓不累,现在的环境虽然陌生,但好歹也算到了目的地,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散,涌上来的就是无尽的困乏了。
就在不少人快要睡着的时候,副城的城门轰然关上,将这数万人群牢牢困在其中,就在恐慌快要将人群淹没的时候,城楼之上出现了一队一队的人马,他们的手中拿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一筐一筐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大白馒头!
为首的军官大步踏出,用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各位兄弟们自冀州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劳累,肯定是又渴又饿,吕州牧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已经备足了吃喝招待各位弟兄!”
“各位,接好咯!”
一声令下,数不清的大白馒头就像是漫天的雪花一般从城楼之上纷纷落下,人群从茫然到惊愕,最后再到狂喜,大叫着伸出双手接着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不少人一边狂喜大叫,一面失控落泪。
“是馒头....是馒头!”
“阿兄,我可以吃馒头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