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生死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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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距离泰安之战仅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形势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孙进只觉得越发寒冷,他坐在椅子上,望着案几上那张地图,思绪纷飞。



    起义刚刚开始的时候,可谓是声势浩大,直隶,山东,山西各地云集响应的多达数十万众,但是教主却不愿意离开经营了许久的石佛口,而实际领导义军的徐教长一意孤行渡过黄河进入了山东,结果事态就朝着他所预测的最恶劣的情况发展了。



    直隶的官军已经将石佛口团团围住,教主被围在石佛口的教堂之中,失陷只不过是旦夕之间,而那个山东总兵张子云在泰安一战歼灭了十万教军,紧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济南,徐教长不敢应战,便解围向北转进,但却在黄河渡口遭到了张子云所部的痛击,无法攻克渡口,徐教长仗着人多想要强攻,结果屡攻不破不说,还被张子云追上,如今已经被团团围在了渡口附近,张子云的攻击并不猛烈,但却步步紧逼,就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拨开,徐教长身陷重围,已经派了好几波的人向他求援。



    他能有什么办法?



    徐教长当初不听他的劝,执意要去山东,所以渡河的时候就只留给了他三四千人,好在这段时间他也不断招兵,总算是募得了一万多人,而且这次招募来了一批精壮,其中还有几个是卫所里的人,很懂行伍,他们领着四五百人,已经多次击溃了官军,如今的这个庄子也是他们夺下来的。



    “孙先生,孙先生?”



    一个年轻人从门外推门进来,他穿着厚厚的袄子,腰上挂着佩刀,头上则戴着一顶军盔,只不过缨子已经被摘了下来,推门的时候,外面一阵冷风卷进了门。



    “圣女那里都吵翻了天,你怎么还有闲情在这坐着?”



    “原来是尹兄弟,赶紧进屋里说。”孙进赶忙站了起来,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叫尹周明,他是目前孙进这支义军中最为亲近的人,若不是他及时加入义军,他们现在估计已经被官军剿灭了,如今他统帅着整个义军最能打的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他在行军布阵方面很有一套,若不是投了义军,怕是在官军里头也是相当厉害的一个人。



    尹周明进了屋,便转身将屋门合上,然后关了门,便径直走到了孙进面前,接着解下了自己的佩刀放在了孙进面前的桌子上道:“孙先生,你就给小弟我一句实话,咱们这义军是不是不想再替天行道了,请孙先生给个痛快话。”



    “尹兄弟何出此言?”孙进立刻大惊失色,赶紧问道。



    尹周明一屁股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道:“当初咱带着咱的兄弟们来投先生,就是看中了先生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能杀贪官。自从咱们兄弟加入了之后,这最要命的活都是兄弟们干的,这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是逃出了险境,这怎么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又要做送死的事情,我们兄弟可不去!”



    孙进越听越糊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道:“尹兄弟,哥哥是向你保证过的,咱们义军就是要替天行道,杀尽天下的贪官。”



    尹周明冷笑一声,双手一背道:“只怕贪官没有杀完,你我的项上人头却早就搬家了。”



    孙进看着尹周明,愣了片刻,继而突然恍然大悟地道:“莫非你是从圣女那里来?”



    尹周明一听这个,便“忽”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满脸怒气,但看到孙进一脸讶异,便压住了自己的火,接着道:“我本来是想去劝劝圣女,如今咱们的实力不济,为今之计,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我刚进去,便看见一帮子传头围着圣女献计。”



    孙进叹了口气,自打他们摆脱了官军追击,关于此支义军何去何从便是很多传头最为关心的事情,他领的这支大军除了尹周明的三千多人,其他的就剩下几百圣女的护卫,余下的,则都是教徒和教徒的家人,自然也包括孙进的老母,这样拖泥带水的,很有可能会被官军的主力追到,所以,孙进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南下进入亳州、颍州,这两地去岁大旱,颗粒无收,而官府的盘剥却越发严苛,对于闻香教而言,这片地方就是最合适的地方,他们需要在这两个地方度过严冬,然后重新集结教徒和义军,再做打算。



    孙进以为他们无路可走,这条还算好的路已经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结果却使孙进大吃一惊。



    “目下教主被困在石佛口,那里是闻香教的圣地,绝不可以被不信教的凡人攻占,如今我军连胜几阵,士气正高,此时可以回军石佛口,解救教主于危难之中!”



    “石佛口附近的官军,多达四五万之多,且多是精锐,我军兵少,去石佛口无异于飞蛾扑火而已。”



    “就算是不去石佛口,徐教长还被困在山东,于情于理,都应该先救教长,毕竟教长虽然新败,但手下尚有四五万之众,若是能与教长合兵一处,再击退那个张妖,到时候是攻占山东还是回师石佛口,都不是问题。”



    “那张妖可是在泰安歼灭了十万教军,就连徐教长仰仗的罗大将,也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如今教长被困在黄河渡口,被他团团围住,要想救出教长,谈何容易?”



    “泰安之败,乃是罗大将轻敌所致,不救出教长,则我们教军也无处可去?”



    大致是如此的争论。



    孙进想要直接劝说圣女听从他的意见,但是很明显,圣女也在犹豫之中。



    就这样,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迁延了三日之久。



    “孙先生,咱们这三四千人,就算是去打石佛口的官军都是有去无回,这倒好,竟然还有人要去打那个山东总兵官,以咱们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尹周明看着孙进,“孙先生,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谁要去谁去?兄弟我是不会去的,我带着兄弟们出来,是除暴安良杀贪官的,可不是送死,谁要去救教长,可以,让他自己去救好了。”



    张子云?



    孙进又想到年初在河间府的那一面之缘,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年轻的军户非同凡响,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他手下的那些大军更是比孙进这些年所见的官军都强,这仅仅一年,那个张子云就做了山东总兵,当初他要劝徐教长别去山东,就是因为这个张子云是山东总兵,肯定不好对付,当时圣女还想和教长一起去,打算仗着人多势众抓住张子云好好羞辱一番,却不知道打仗靠的可不是人多,要知道如果只论兵丁的话,义军的兵丁可远比张子云的兵丁要少。



    “尹兄弟,你把这话撂在这是最好的,”孙进叹了口气,“无论是回石佛口还是去救教长,都是死路一条,这事我会和圣女说,你且稍安勿躁。”



    尹周明的表情稍稍和缓,他看着孙进,慨然道:“孙先生,您在这义军里的难处,兄弟清楚,您护着圣女,兄弟们都看在眼里,可是如今这种情势,如果再听圣女的,兄弟们都是死路一条,咱们兄弟要是没了,圣女还能活?于公于私,都请孙先生珍重。”



    孙进听他这么一说,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接着双拳一抱道:“尹兄弟,你的话在下记住了,在下会即刻去见圣女,向她以及诸位教里的传头说明此事。”



    尹周明苦笑了一下,接着看了一眼孙进,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先生,我一直都在想,像先生这样的人,怎么会进了这闻香教?”



    孙进也是苦笑了一下,他看着尹周明,缓了口气,接着走到门前,拉开门,一道冷风瞬间就卷起了他的衣角。



    “这其一,我母亲是闻香教的教徒,母亲的话,儿子怎么能不听?这其二,是想要救命。”



    尹周明愣了一下,复而笑道:“这男女情爱的事情,兄弟还是不懂啊。”



    孙进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接着转身看了他一眼,苦笑着道:“尹兄弟,在下的确是对圣女有意,但是我一个不信教的人与深信圣教的圣女,这种事本就没有结果,若只是为了儿女私情,我是不会参与这种乱事的,我违背了圣人教训,参入闻香教,不过是想保下那些参与闻香教的百姓的性命而已,毕竟,这闻香教里,知道官府厉害的,也就是我了。”



    尹周明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点点头,接着走到了他的身侧,双拳一抱,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孙先生宅心仁厚,在下佩服的紧,也说明兄弟我没看错人,还是那句话,兄弟们的性命也就拜托孙先生了。”



    孙进点点头,接着苦笑了一下,便一头钻进了寒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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