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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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松看张子云一脸不服,不怒反笑,他走下帅座,来到了他的面前,笑道:“小子,既然你不服,那本帅就和你立个赌誓,让众将也做个见证,本帅若是一天之内,拿不下吉林崖上的寨子,我立马从军中滚蛋,从此以后再也不做这劳什子的总兵了。”



    “大帅,”他这话一出,边军的众将立刻起身,杜松却将大手一挥,又回头瞪了一眼众人,冷笑道:“怎么?难道你们以为本帅还打不下建奴的一个小小的寨子吗?”



    他这一句话,立刻让诸将噤声。



    “大帅,”张子云本来想说身为主将,不该如此,但一想到杜松这般的人估计也没什么话会听进去的,便只能起身苦笑道:“那末将只能期盼末将能输掉这个赌约,并盼着大帅能够旗开得胜了!”



    历史上,杜松所部在吉林崖苦战了大半天都未能攻克,最终导致浑河一侧的本营被攻破,接着腹背受敌而全军覆没,而张子云则期望和模范军能够在本营顶住后金的猛攻,拖延本营被攻克的时间,以求挽回战局。



    如果杜松能够在他争取到的时间里攻克吉林崖,打通西路军通往老巢的通道,那不但萨尔浒的形势能大大好转,就连明军整个战场的形势都会改变。



    杜松一脸得意,似乎是稳操胜券一般,他拍了拍手,笑道:“既然是赌约,若是本帅赢了,总得有些彩头才好。”



    张子云自然是盼着他赢,便道:“大帅若是赢了,需要什么彩头,只要属下有的,必定双手奉上!”



    杜松双手背在身后,砸了咂嘴,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眼张子云,笑道:“其实也很简单,若是本帅赢了,你就带着你那几百铁骑,做本帅的义子如何?”



    大帐之中的所有人都一脸愕然,就连张子云都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看杜松神色肃然,显然绝不是一时玩笑,立刻倒是有些疑惑起来。晚明时期,将领豢养私兵,多以义子结义兄弟为名,杜松身为总兵官,是天下闻名的猛将,要收他为义子,便就是看重他的意思,以杜松的功勋身份,他看重的部下以后多半能做到总兵这样的一方镇守,更何况是义子。



    这分明就是要提携他。



    坐在帐中的李光忠、宁肃和张铨都是一脸意外欣喜,那些个边军诸将,则都是脸带羡慕。



    张子云实在是有些意外,一时之间有些糊涂,也不知道这个杜松为何如此看重他,杜松却似乎看中了他的想法,笑着道:“你这小子虽然嫩了点,但是那几百铁骑,却是实打实的,这些铁骑放到蒙古那,那群小狼崽子,还不是被踩得透透的,本帅的部将之中,可就缺你这般能练骑兵的。”



    张子云苦笑着,这杜松,竟然还存在拉拢部下的心思,还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朝廷里的文官找他麻烦。



    不过他是真心希望这个杜松能够赢得这个赌约,在他争取的时间之内,攻克吉林崖。



    “既然如此,那属下便承了大帅的这番美意,只希望大帅能够攻克吉林崖,为我大明,添一笔大胜!”



    他这话一出口,帐内的所有人都朗声笑了起来,就连李光忠和宁肃都是一脸怪笑,他们显然认为张子云这话实在巴结杜松,他们还以为张子云特别想做杜松的义子,毕竟杜松是总兵,攀上这棵大树,日后飞黄腾达不过小事。



    唯独张子云自己心里清楚,只有杜松打垮吉林崖寨子里的建奴,才能挽救整个西路军众将的性命,只要杜松争气一点,他就不用拿自己和部下的性命去弥补这么些天那么多人所犯的错误。



    留得性命,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做杜松义子,他也无所谓了。



    杜松此时心情大好,一脸已经得胜的样子,他疾步走回帅位,端坐于上,厉声喝道:“赵梦麟!”



    “末将在!”



    “令你带前锋六千步骑,先行开道!”



    “得令!”



    他又取了一根将令握在手中道:“刘遇节、桂海龙、王浩!”



    “末将在!”



    “令你等各率本部步骑,与本帅为中军,遇敌先攻!”



    三将一脸欣喜,这就意味着,他们三人的部队,将是全军主力。



    “王宣,李光忠,宁肃,张子云!“



    “末将在!”



    李光忠、宁肃、张子云等人立刻齐声,厉声回报。



    “令你们各率本部步骑,同监军一起为后军,护住我军后翼!”



    “得令!”



    李光忠和宁肃此时已是一脸激动,身为武将,终于到了浴血沙场的时候了。



    “众将听令!”



    “大军收拾行装,于后日深夜启程,各军先后出发,直指界凡山,凡有泄漏机密者斩,临阵后退者斩,前后失措者斩,不遵军令者斩!”



    “是!”



    众将齐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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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松分派完军令之后,众将散退,张子云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却被杜松的副将赵梦麟给拦住了。



    “公子今日可是走了大运了!”赵梦麟是个四十多岁的西北汉子,方脸宽额,性情豪爽,前些日子他的部下风寒散播,被张子云派出的军医给控制住了,他也因此对张子云非常客气,一直嚷着要和他结义为兄弟。



    他这一开口的公子实在是让张子云好不尴尬,张子云便连声抱拳道:“赵兄这声,我可受不起。”



    赵梦麟哈哈大笑,拍了怕他的肩膀道:“兄弟你啊,也不要搞那些酸秀才的事情,大帅要收你当义子,那的确是看重你,你看老哥我,大帅可就瞧不上了。”



    “赵兄什么话,你是大帅倚重的猛将,我那比得上。”



    张子云现在满脑子都是萨尔浒,他只希望杜松能够真的攻下吉林崖,至于当不当杜松义子,这都是其次。



    赵梦麟一手拉着张子云,笑着道:“我老赵看人,是比不过大帅的,但是这说起这兵营里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老弟你的那些个手下,可是比老哥我的人厉害多了,就算是大帅手下的家丁,估计也不相上下。”



    张子云没说话,只是笑,这用银子和近代化实打实武装起来的部队,自然不可能比不过这些有时候连军饷都成问题的边军,说起来,银子才是一切。



    “不过老哥我和大帅也是一样的话,老弟既然是军中主将,就该勇猛一些,身先士卒,冲锋陷阵,那样,那底下的兄弟们才能和你一起奋勇杀敌,才能在死地中求生。”



    “我倒是更愿意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想什么时候都去玩命。”



    张子云苦笑着,他这话听上去倒是像贪生怕死。



    赵梦麟闻言一愣,接着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大笑道:“哎,这战场上哪有那么多顺遂的事情,这一打起来,什么事请都有可能发生,我这么些年在边地刀头舔血,只明白一个道理,在战场上求生者死,求死者生!”



    “赵兄说的,小弟都懂,”张子云叹了口气,接着道:“但是生死一命,如果不能在战前精打细算,万一有一天运气不好,真的陷入死地逃不掉了又该如何?身为主将,个人性命事小,但可负担着部下数千乃至数万人的性命,贪生怕死固然可耻可恨,但是临阵作战,猛打猛冲,若是战死了,那手下的几千个兄弟没了指挥,到时候就是数千条性命的事情!”



    这一席话,把赵梦麟说的哑口无言,他不是杜松,也没那么多的傲气,自然听得进去,他也是个聪明人,这么细细一想,立刻就明白了张子云话里的意思,的确,若是敌军数十人以死相拼,换了一员主将,到时失去统领的部众恐怕一个也跑不了,他在战场上一向勇猛无畏,所向无前,但是今日听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一席话,颇是让他有些震动。



    “兄弟这番话,虽不中听,但确实是道理,老赵会记在心里,也会多规劝规劝大帅,”赵梦麟自然也是知道,张子云这番话不是单单指他,也是指的杜松,“等打完了这仗,还真是要和兄弟你多讨教讨教这样的事情,到时候老弟你可别藏着不说啊。”



    张子云笑着点头,如果他能活着离开萨尔浒,就是现在让他做女装大佬,他也愿意。



    望着赵梦麟那张豪爽的脸,张子云不免担心,便抱拳道:“赵兄,此战凶险,务必小心!”



    赵梦麟点点头,接着双拳一抱,回了他一个军礼,他见张子云一脸愁容,继而道:“兄弟,你也别总是苦着个脸,我们这几个大帅手下的兄弟,也还是有些本事的,那老奴就算是天上飞的老鹰,哥几个也能把他打下来,拔了他的毛,叫它做个落毛的鸡崽子。”



    张子云听他这么一说,便提了提心气,接着点头抱拳,向赵梦麟行礼。



    赵梦麟也不再说话,便抱拳告辞,张子云走出军帐,帐外的天上,雪已经小了很多,只有些零零落落的雪点还在空中飘舞,他能在战前做得,都已经做了,基本上,没有任何作用,剩下的,便只能在战场上做最后的奋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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