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桦山,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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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桦山浑身都是血。



    不是别人的,是他自己的。



    他的右臂上用帆布草草地裹着,鲜血已经将白色的帆布染成赤红,兜盔已经不知所踪,身上的具足也有破烂的地方,腰部刚刚中了一刀,身旁的武士正在为他包扎。



    他呼呼地喘着粗气,筋疲力尽,身旁的那三十多个武士和七八十足轻也是同样的状况。



    人人带伤,人人脸上都是疲惫,眼睛里全是绝望。



    他们冲了一下午,本来眼看就要冲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队几十人的明军。



    桦山以为凭着他们七八十武士和两百多足轻,杀死这些明军几乎易如反掌,但是这只明军几乎是立刻就编成了队列,用铁炮和铁炮上的短剑且战且退,在他们长官的指挥下,在狭长的街道,完全没有慌乱,打了半个时辰,他们只不过杀死了对方十几个人,本方则阵亡了十几个武士和十几个足轻。



    他们不敢恋战,只能拼命往城门方向突围。



    城门处是两门大筒和五十多个负责防守的明军士兵,他们防卫在城门处,使得城内的倭寇无处可逃。



    桦山久高以为自己至少能够突出去,虽然在狭窄的街道大筒和铁炮的轰击无法躲避,但是他了解大筒的弱点,大筒虽然威力巨大,射程也远,但是装填很慢,在近距离毫无用处。



    他将手中的残存的武士和足轻编成几个小队,冒着大筒前那三排明军的轮番射击发起攻击,他们利用射击的间隙,便纵身向前十几步,虽然每前进一次都得付出七八人的伤亡,但是只要冲到近前,便是胜利。



    在冲到距离大筒十几步的时候,这些明军却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明军那样,在铁炮前面装上短剑,当做长矛使用,而是退到了两门大筒之后。



    武士和足轻们攀着各自的兵器,呐喊着往上冲。



    桦山永远都不会忘记大筒之后那些明军士兵脸上那恐怖的笑容。



    在接近到十步左右的时候,两门大筒同时点火开炮。



    飞出的炮弹既不是圆形的实心弹,也不是能爆炸的炮弹,而是从炮口喷射出来无数的小型铁蛋丸,从炮口里极速射出。



    就像一门巨型的铁炮,虽然弹丸打得不远,但在近距离却产生了极为恐怖的效果。



    那场面,便是恶鬼都无法形容的阿鼻地狱。



    在密集的弹丸前,冲在最前面的武士们连同身上的具足被生生打成了碎片,后面的足轻也不能幸免,身体被弹丸穿透,瞬间变成了血筛子。



    冲锋的那群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打倒了一片,断肢残躯,满天血雾,那种可怖的场面,桦山和他的手下人从未见过,就连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一瞬间,他就损失了三十多武士和八十多足轻,余下的人,呆若木鸡,转身逃命。



    炮击的轰鸣声仿若夺魂之音,收割着这些武士的性命,但愿他们能登极乐。



    桦山久高被溃逃的兵士卷走,他心里知道,自己是没可能逃出首里了。



    他仰天长叹,难道赫赫有名的桦山久高就要葬身此地了吗?



    明国的军队,在短短二十年,就有了如此神速的变化,他们每一个士兵,都仿佛若天神一般,雷霆不动,便就是当年在朝鲜遭遇的最为精锐的明军,也不过如此而已啊。



    “主公,桦山尽力了!”



    他抚摸着手中的名刀“御之壁”,那是义弘公当初为了嘉奖他在朝鲜英勇护卫主家而赏赐的岛津家的宝刀,血光泛着刀光,既然已经没有办法逃出升天,便只能堂堂正正地以武士之名而死。



    “敌袭!敌袭!”惊恐的声音响起,兵士们立刻慌乱起来。



    “结阵!结阵!”足轻们挺起手中的竹枪,排成队列,武士们在站在身后,拿着各自武器严阵以待,最后则是桦山久高和他的副将。



    黑暗中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蹄声节奏整齐,清脆而又恐怖,一声接着一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底里,桦山紧握着手中的刀,目光则紧盯着黑暗之后。



    从灰暗的夜幕之中奔出几十名骑兵,他们的装束和桦山之前所见到的明国骑兵全然不同,他们穿着一件锃亮的银色上身甲,甲上并无鳞片,而是一体打成,竟然全是一水的南蛮胴,下身罩着银色的裙甲,头上则戴着铁盔,盔上一簇红缨,宛若烈火,所有人的脸上,都罩着铁质面具,只露出两只鹰隼般的眼睛。



    战马都是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披着重甲,只留出眼睛和口鼻,战马呼呼地喘着粗气。



    骑兵们列着队列,攀着长长的马刀,月光泛在马刀之上,冷凛可怖,如同索命的地狱修罗。



    桦山久高以为自己看错了,全日本也没有几十副南蛮胴啊,这些人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那个为首的明国骑兵将手中的马刀一举,这一列的骑兵立刻催动战马,缓缓开始起步。



    武士们怕打着足轻们的肩膀,呼喊着组织队形,将竹枪列成枪阵,迎击敌军,战马疾驰,渐渐加速,马蹄声越来越急,骑手们则高举马刀,面具上满是狰狞,马刀泛着寒光。



    那一列战马就像是巨石一样从三排的竹枪阵前碾过,当面的足轻几乎是被战马硬生生撞倒,然后被跟进的战马踏碎,竹枪对于这些身着南蛮胴的骑士和披着重甲的战马的毫无作用。



    胜负就在一瞬之间便决出来了。



    奔驰的战马一下子就冲散了队列,跟进的骑兵挥舞马刀收割着四散而逃的武士和足轻。



    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桦山看到一名骑士挥舞着长刀冲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本能地想要举刀反抗,可是对方的战马实在太快,瞬间就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骑手敏捷地躲开了他的刀,挥刀砍下。



    “人生如无根之水,无……”



    胸口被一刀划开,鲜血喷溅,在夜空中绽出一朵血花,最后的辞世之句已经念不出来,他感觉浑身脱力,便向后倒在了地上。



    声音和感觉都在渐渐消失。



    他看见那些武士和足轻一个个倒在了地上,面目狰狞可怖,仿佛是死前看到了极大的恐怖一般。



    马蹄声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地血尸。



    桦山努力想要爬起。



    朝鲜、关原、琉球、鹿儿岛城,荣耀已经一去不返。



    他挣扎着想要喊出老主公岛津义弘的名字,但是鬼石曼子已经是过往了,他呼出了最后一口带血的气,便再也无法呼吸。



    桦山,武家名门,终究敌不过天朝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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