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将北风化酒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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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竖日,洛水云江的码头上,傅如依一身白衣,朝着渐远的大船缓缓挥手。



    此时北风将至,一片枯叶打着旋儿地经过。



    一旁,小晴不由开口,“小姐,他真能成功吗?”



    “当然。”傅如依不假思索,透着自信,“这小子可是他想要护好的人,我怎能对他没有信心。”



    小晴鼓了鼓嘴,有些担心,却没说什么。



    “好了,回吧。”



    傅如依转身,上马,“他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剩下的,就看他们兄弟俩的了。”



    “小姐,您就没有一点儿担心吗?”小晴连忙上马,问道。



    “担心又有什么用?”傅如依的脸上竟有些羞恼,“那家伙决定的事情,你几时见本小姐能左右了?”



    “我真是上辈子欠他的,一生跑腿。”



    带着淡淡笑意和羞恼的话已经渐远,唯有小晴那忍不住的低笑飘散在风里。



    在这个腊月的清晨,顾小年启程离京。



    至于神都其后风云,自有人来掀动合下,再与他无关。



    ……



    船上,顾小年长身而立,静默不语。



    此次离开神都乃是孤身一人,至于颜岑自然是留在了北镇抚司,不过他曾托了陈晟提点留意。



    这其实与先前所想的有些不同,没想到是真要离京远赴北凉,倒是让颜岑老大不乐意。不过对方知晓分寸,自然不会阻挠。



    顾小年追求的是武道,是自由,这一点与之相处多时的颜岑当然是能感受到。



    那种不甘受困樊笼,向往彼岸天地的心气,很清晰。



    如今,顾小年遥遥看着岸上远去的两匹枣红马,脸上浮现几分笑意。



    他开心于顾昀身边有体贴人照料关心,而对于对方的帮助更是感念心头。



    他是不理解其中有什么内情,能让顾昀去寒渊秘境,而且还是所谓的替自己去死。



    因此,顾小年这番前去便是想要问个明白,这也是他会信了傅如依的原因。



    从那日皇宫夜里相见,顾小年对顾昀便多了一份复杂,变得有些看不透了。



    不再是像在那个路边摊上初见的那次似的,兄弟情深,觉得一下很了解这位兄长。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



    远处的天刮来了风,云层飘远,凛冽的寒风一下吹了过来。



    大船并未因此而晃动,只有江里的水起了波浪。



    这艘船是商船,过神都所在的位于不属九州的中州地界,而后过北云州,沿洛水云江一路往西北而上,最后在北凉州的擎苍雪山靠岸。



    洛水云江的源头就在天山之上,此处大江,便是一条直流通道。



    只不过顾小年是占了傅如依安排的大船的缘故,否则,等闲人自然是不能一路畅通无阻过去的。



    江上风大,顾小年紧了紧衣袍,看着船上三三两两的人也都进了船楼,他便也朝自己下榻的地方而去。



    此后或许要在路途上耽搁将近半月,这段时间,怕是要他一直憋在船上修行了。



    ……



    而在顾小年登船之后,相反方向的遥远地方。



    东南江州四时多雨,阴雨连绵,梅雨甚至是冬雨,这里都丝毫不缺。



    但也只是连绵成线而已,极少会有洪涝生成。



    而东南江州因为多雨,是以江河湖泊众多,从北面的太渊州流入海的惊澜江,在江州这边只能算是中等的河域。



    大周第二大江,九龙曲江,便将这东南江州割成了几块。是以才有江南、江左之别称。



    江左地界,此时正是一场冬雨。



    青石板路上两道身影撑伞走过,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前者那人步履从容,后面那人似是多有不安,撑伞的手都在轻颤。



    路面被水淋过好似墨玉,从路旁被雨打落花叶飘下。



    油纸伞上滑落雨帘,长街两旁在雨中晦暗而朦胧,路上除此再无行人。



    雨打在瓦楞上,迸溅着,从旧瓦的溜槽里成珠淌下。



    沉沉的钟声从远处传来,街上那人依旧在走着。



    “他已登船。”



    声音自袖中传来,走在前边的伞下那人薄唇轻抿,似是在笑。



    他抬袖,袖口里缝了个小巧精致的海螺。



    雨声缠绵,偏不令人心烦,倒是带了几分勾人。



    顾昀目光微奇,看着那海螺,“奇门之法当真神奇,倒是没想到洞玄子前辈还有这等物件儿传下。”



    “那你可要活着回来,别给道爷搞丢了这宝贝。”



    林欣尘的话依旧那么闲散混不在意,只不过其中的担心是掩不住的。



    顾昀笑笑,抬眼看向雨幕之中,脚步不停。



    “行了,这等万里传音颇废心神,螺中先天一炁若是没了,等遇上什么绝境,我可不知该求谁帮忙了。”



    他将袖口掩下,仍能听到那人模糊而远的声音,“呸呸呸,说得什么混账话......”



    “谢谢。”



    顾昀低语一声,倒是不知在跟谁说。



    他终于踏过这条长街,原来这小镇所背靠的地方竟是一座不高却极占方圆的大山。



    “是这了?”顾昀问了句。



    身后一路跟随默不作声的那人终于开口,“是,是的。”



    此时雨有些小了,这人将伞收起,露出了伞下的身影。



    脸色青白,透着明显的不健康,而其身上紧紧裹了件大黑袍,方才撑伞的手收回去时更是能看到那种枯瘦和青色。



    若是顾小年在此,自然能一眼认出,这人便是那曾在北云州铁家振邦镖局闹过一场的魔教中人,先天绝顶的‘鬼门关’沈仇。



    只不过,此时的沈仇丝毫没有那日的狂嚣,反而安静非常,就像是被打怕了的恶犬,低眉顺目。甚至是在前边那人即便是看不到的时候,他的眼中仍是不敢有什么怨恨等意。



    因为他知道对方的手段。



    沈仇自己是作恶多端的人,是恶人,因此更害怕能磨恶人的手段。



    恰好,眼前的这人就有。



    “何时?”顾昀淡淡道。



    沈仇一愣,但也只是片刻时间,他连忙道:“许是这场冬雨过后便可。”



    顾昀听了,没说话,他抬头看天,伞下依稀展露出干净俊朗的面容。



    他剑眉微挑,仿佛是有几分不耐,喃喃道:“竟是还要几日之久。”



    沈仇唯恐这人不高兴,连声道:“咱们可以先进山,占据先机。”



    顾昀没有出声,等了良久才抬脚朝前走,“伞别丢了,待会儿雨大。”



    沈仇缩了缩脖子,连忙撑起了伞跟上。



    他实在是怕极了对方,因此哪怕是随口的一句吩咐,他也要照做,而且还要反复想自己做的合不合对方心意。



    顾昀没理他,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大青山,这是与北方完全不同的冬景。



    不同,便意味着陌生。



    陌生,就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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