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老骥伏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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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逸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满场都是惹不起的人物,虽说大家脸上都带着笑,但言语里却是带着机锋。

    张九龄看出了林逸的窘态,扬了扬手笑道:“林大人落座吧。”

    林逸终于直了直腰板,坐在最下首一个靠门边的位置上,曾几何时他也算是洛阳首屈一指的人物,如今可算是体会到坐门边的滋味了。

    不过与他相邻的那个人更惨,简直就要坐到门外边了,看样子比自己的地位还要低。

    林逸终于心中缓和了几分,趁着大家推背换盏之时,端起酒杯对那人道:“阁下请了,在下洛阳林逸。”

    后者也不托大,端起酒杯与林逸碰了一下,笑道:“在下泾阳县侯李素,承蒙张宰辅抬举邀来赴宴。”

    县侯?林逸惊讶了一下,难道这年头的爵位也不值钱了?一个县侯还要坐在自己之下?

    林逸心中小小窃喜了一下,还礼道:“原来是李侯爷,失敬失敬。”

    李素连连摆手,同样礼遇有加:“林大人客气了,日后还要仰仗林大人多多关照才是。”

    看来县侯这爵位当真不值钱……

    闲聊了几句,林逸便不再喝酒了,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满场宾客推杯换盏畅谈致意。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功利性的宴会。

    大家各怀心思笑得虚假,丝毫没有什么真心实意可言,张口便是利益,抬手便是招笼。

    大唐如今正迎来事业的巅峰期,从开元三年李隆基肃清了前朝余党后,太平公主就再也不太平了,更是在发配封地的途中客死异乡,由此可见李隆基的手段是相当冷肃的。

    没了内忧,外患也皆荡平。

    大唐朝堂上的臣子们纷纷打起了精神,各种拉帮结派,各种排除异己,就连被称为一代贤相的张九龄也不例外。不过这也算不上过错,想要在这危机四伏的朝堂上生存下去,并且活的很好,并不是一颗忠君之心就能够的。还需要庞大的党派支撑,大批的官员依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坐得安稳。

    然而就目前来说,这些事情与林逸还沾不上关系,实力不允许啊!

    林逸摸着鼻子苦笑,直到今日他依旧还在最底层挣扎,想要出人头地权霸一方,还早得很呐……

    张府前堂的酒宴还在继续,伴随着管弦笙箫的悦耳之声,一排排舞姬闪亮登场,也不管天气冷热,皆是轻纱附体,玲珑曼妙的身子在轻纱之后若隐若现,直教人欲火喷张。

    醉有八分的宾客们也没有了来时的儒雅大气,露出一幅幅淫荡的笑容,时不时地便会有人冲进舞群,拉走那个自己中意的舞姬,搂在怀里捏揉造作。

    白日宣淫,怎叫一个风流快活。

    面对这么一群礼乐崩坏的人,林逸心中不禁暗暗发誓,待会儿回去,小爷也要买上百八十个舞姬,让她们集体脱光了衣服,给自己跳广播体操!

    下首的那个县侯李素,也是一脸荡笑的拉过面前一名舞姬,对林逸挤眉弄眼道:“林兄不挑一个么?”

    林逸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理智战胜了冲动:“还是算了吧……”

    “不要钱的还不可劲儿造?都是大老爷们儿扭捏个啥。”李素哈哈一笑,伸手拉住一个正好跳到脸前的舞姬,一把推进林逸怀里。

    礼乐崩坏!礼乐崩坏啊——

    感受着那舞姬身上的柔软,林逸心中默念了一遍金刚经,忽然露出一个一本正经的笑容:“来,给爷笑一个。”

    ……

    酒宴笙箫,歌舞升平。

    宴会结束后,满场宾客以醉了大半,甚至有不少人都以神志不清,搂着怀中的舞姬上下摸索,连最后的那块遮羞布都不知被仍在了何处。

    为了避免这场大型的春宫秀,张家下人也很有礼貌的将众人请到客房休息,至于进屋之后想干什么,那就可以随意发挥了。

    不得不说,唐朝的风俗分化真是太开放了……

    这让林逸不仅想到另一条发财之路——若是能在唐朝开一家夜总会,那应该很挣钱吧?

    然而林逸怀中的舞姬却是很安详,除了笑还时笑,各种笑,令人心神荡漾食指大动。不过没到最后时刻,他都忍住了。

    不是林逸多么君子,而是心中有事装着,毕竟他今天可不是来嫖娼的。

    酒宴上的宾客渐渐散去,林逸也故作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躬身一拜:“多谢相爷款待,下官告辞。”

    “林大人留步。”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张九龄忽然从铺垫上坐起来,起身走到堂下,与林逸大约咫尺之遥。

    被看得发毛,林逸不禁紧张了几分:“相爷有何吩咐。”

    张九龄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听说林大人曾与寿王谏言,劝他与忠王罢手言和,可有此事?”

    若是光看这笑容,倒是像极了一位慈祥的邻家长辈,只是那双眼中折射出来的精芒,却让林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莫非是这老头不愿与李林甫休战?要对自己兴师问罪?

    初次见面,本没有任何交集,就连对方的脾气秉性林逸也不清楚,就连说话也不知怎么开口。

    林逸加紧了小心,轻声道:“下官无心之言,还望相爷恕罪。”

    张九龄目光如炬,看似随意的笑了笑:“无心之言?林大人说话可要负责任,这朝堂之上,可容不得你无心之言。”

    林逸赶忙低头躬身道:“下官知错了……”

    张九龄从新坐回主位,似有些疲倦道:“林大人初来长安便为寿王献上如此良策,日后前程无量啊。”

    听这话的语气,应该是真生气了——至于原因众人皆知。

    看来张九龄是不会答应与李林甫罢手言和的,那后果就是,他这个当头炮,也即将要被李瑁推上战场了。

    “相爷息怒,下官才疏学浅一时说错了话……”除了赶紧认错,林逸也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这个官儿,想要弄死自己,那更是简单不过了。

    然而张九龄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大发雷霆,摆了摆手打断林逸道:“计策没有错,若是老夫也同样会这么做。但是……”

    林逸这回是真蒙了,皱眉道:“谨听相爷教诲。”

    张九龄腾地看向林逸,睁着眼直视而来,冷声道:“林大人初来长安便如此抓尖要强,就不怕他人记恨么?”

    自打林逸来到长安,虽看似平和温顺与世无争,但行事作风却处处透着强势,不管是上任国子监,还是与李瑁献策,他都表现很是激进。

    这也并非是林逸功利心太强,而是他生来便比别人的起点低,若是再不表现的强势些,恐怕日后就要处处仰人鼻息了。

    但如今看来,也就是他的强势,才引来今日张九龄的不满,看来应该是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林逸只是略微思量了一下,一脸委屈道:“可下官也是一心为寿王殿下着想啊。”

    “那你可知,如今长安城里的许多朝臣都已经盯上了林家。就算你博得了寿王的青睐,又能否抵得过朝臣们的攻势?”

    一句话,正是因为林逸的出现触及到了别人的地位与利益,而这些利益中,或许也还有张九龄的一份。

    张九龄眼中看不出喜怒,幽声道:“昨日瑶儿曾来府上拜会,言语之中尽是请求老夫关照于你。看在你曾援手救下了老夫的学生,老夫赠你一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逸心中一颤,态度谦卑道:“大人尊尊之言,下官受教了。”

    张九龄端详片刻,开口道:“寿王与忠王之事老夫以尽数知晓,此事便由适之和寿王商榷即可,林大人就莫要插手了。”

    林逸微怔,而后无奈的点点头:“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说白了,这桩功劳林逸恐怕是捞不到半分了。非但如此,他还很有可能被人家一脚踢出局。

    张九龄看在眼里,嘴角带笑:“林大人莫不是想老夫抢了你的功劳?”

    林逸心有不甘的捏了捏衣摆,而后恭敬道:“下官不敢,多谢相爷教诲。”

    “看来林大人还是没看明白啊……”张九龄长叹了口气,敲了敲案几:“你真以为这‘罢手言和’之事是桩功劳?”

    不然呢?小爷计策也出了,银子也给了,到头来不但没捞着半分好处,还被人家威胁恐吓了一大通,换成谁也不会服气的。

    没有骨气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一味地卑躬屈膝并不见得就能得到好处。而林逸的无声抗议,却是让张九龄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欣赏。

    张九龄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睿智的笑容:“那若是满朝文武得知此计出自你手,你想想,那些被触及到利益的朝臣们会对你手下留情么?”

    罢手言和不难,可难的是,怎样才能平衡各方的利益?显然,大势之下必有所牺牲!

    所以真正的问题来了!

    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朝臣,一不敢得罪李林甫,二不敢触怒张九龄——那么他们的怒气会超谁撒?

    张九龄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直教林逸猛地惊醒,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此刻他才真正的见识到了张九龄的可怕,如此敏锐的心机,有几人能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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