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不可控,但人祸也不可控。尽管很多人都清楚,这旱灾与李瑁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但依旧心存幻想,这不仅仅是愚昧造成的,还有的就是人心。
此时这些灾民,就像是大河中飘来荡去的浮萍,而那些鬼神之说的流言,就是他们寄托的希望。此时他们全然忘了李瑁赈灾的功劳,甚至很多人都认为,李瑁之所以尽心赈灾乃是为了赎罪而已。
李瑁依旧说的康概陈词,演技炸裂几欲飙泪。而林逸也没闲着,在那些难民渐渐沉默的时候,人群中显然有几个人的声音格外洪亮。
不等他下令,只见韩虞和几个禁卫早已混进了人群中,准确无误的将那几个看似难民的流言散播着按在了地上。
顿时,场面一片嘈杂。
许多不明真相的灾民受到了惊吓,纷纷后退了许多。尽管他们的士气很高涨,但真要他们与军队为敌,还是会心中畏惧。
几个灾民模样的汉子奋力的挣扎着,嘴里高声呼喊:“我们是灾民啊!为何要绑我们!”
“对!为何要绑我们,难道官府就能随便抓人了?”
“不让我们说话,分明是做贼心虚……”
李瑁再也看不下去了,满口牙咬的吱吱作响,抬脚就要向几人踹去。若不是林逸拦得快,几个人恐怕要被打成猪头才行。
尽管林逸也很想揍他们一顿,但在事情说清楚之前,该忍还是得忍着。
揉了揉震得发痒的耳朵,林逸笑容和曦的走了出来,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像极了一个听话乖巧的邻家男孩。
而一旁的韩虞却是看得心肝儿一颤,心中不禁有些同情这些造谣者了。只有他知道,林逸这是准备要下狠手了。
林逸笑容繁密,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他们:“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灾民,那这么说是本官冤枉你们了?”
其中一人奋力挣脱了几下,冷哼一声:“哼!你们如此欺压我颍州灾民,天理何在!”
林逸笑着点点头:“好!你既说是颍州灾民。那本官来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地处何方?隶属那个府衙管辖?周围乡邻几何?共有多少口人?这些灾民之中,可有你的同乡?”
一连串的发问,直教此人哑口无言,赶忙底下头去,吱吱呜呜的辩解道:“俺叫李大壮,家住……长社县……”
林逸笑脸如初,不慌不忙道:“接着说。”
“俺……”
“说不出来了?”林逸微微一笑,朝着周围难民喊了一句:“在场的乡亲们可有长社县人士?站出来,本官赏银五十贯!”
话音刚落,只见数千人群中,哗啦一声站出来十多个人,纷纷一脸惊喜的看着林逸。
“你大爷……”林逸楞了一下,接着脸色一黑……这得赏多少钱啊!
无奈话已出口,林逸向身后韩虞招了招手,后者嘴角带笑,从怀中拿出两块金饼扔给了那些难民。
这下可把周围的人都吓住了,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大人这么有钱,而且说给就给。这年头像这样的实在人可不多了……更有许多难民暗暗难过,为啥那人说的不是自己家乡呢?
林逸笑容可掬,指了指地上跪着的那人,又看向那些站出来的难民,道:“刚才本官问他的问题,你们可有人知道?”
毕竟是拿人钱在先,几个难民也渐渐胆子大了起来,其中一人赶忙道:“回官老爷的话,小的叫刘二葛,家住长社县沙河沟子村,俺们村一共五十七家,两百多口子人,这边几个爷们儿都是俺的同乡。不过这人俺不认识……”
有人打头,剩余的几个人也纷纷自报家门。对于自己生长的家园,大家皆是事无巨细。
林逸满意的点点头,朝着那人微微一笑:“听到了?还准备说点儿什么吗?来,开始你的表演……”
此时,被摁在地上的几个人早已哑言无声,一个个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脑袋,看来他们也已经猜到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了。
“你们要是不说,那本官可就要说了……”林逸撩袍漫步来到中央,高声道:“乡亲们!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这几个人,根本不是我们颍州境内的百姓,更不是什么灾民!他们不过是为了混入你们之中,从而散播寿王殿下的谣言,以此来蛊惑大家污蔑殿下!至于他们安的什么心思……”
“林大人慎言!”原本默不作声站在身后的李适之,忽然面色一变,赶忙拦住了林逸的话。
一连几天被骂的狗血淋头,好不容易才陈昭的雪,李瑁岂能不恨。
率先变了脸色,冷冷道:“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包庇那些陷害本王之人吗?”
李适之赶忙行礼,弓着身子苦苦劝道:“殿下息怒,此事牵扯甚广。虽然您此番受了冤屈,可若是我们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将那背后之人捅了出来,您想想是什么后果?”
林逸顿了顿,回身看了李适之一眼,那眼神虽满是笑意,却闪着凛凛寒光。这就才是真正为官之道啊!
诚然,若是他此刻就将那背后之人说出来,那么他定会被天下百姓定然会口诛笔伐臭名昭著。
可脸面呢?如此一来皇家的脸面何在?等到李瑁回了长安,李隆基又会如何看他?
还有更重要的——证据呢?
光凭几个散播谣言的小虾米,根本不足以定罪任何人,对方甚至想都不用想便能翻案。到时候李瑁弄不好就会被扣上个,谋害手足的罪名。
到时候他才真的是,有屎没屎都是屎了……
不等李瑁想明白,林逸与李适之相视一眼,而后纷纷苦笑一声,冲着周围的难民喊道:“乡亲们!如今以真相大白。尔等受奸人蒙蔽污蔑寿王殿下,然……殿下宅心仁厚,决定以德报怨!继续留在颍州,为众位乡亲筹粮赈灾!”
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可是冤枉人的滋味也同样不好受。此时这些‘恍然大悟’的灾民们,纷纷脸红不已。
更有许多人高还喊着,要求处死这些散播谣言者,为李瑁正名。
林逸嘴角带笑,回身向李瑁请示了一下。李瑁虽还是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点点头同意了。
“杀!”
林逸依旧笑容满面,而后赶忙别过头去。
……
“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算了!”
房间里,李瑁脸色冰冷,全然没有一丝沉冤得雪的喜悦,狠狠地锤了一下案几,怒气更甚。
的确不能这么算了……
林逸点头笑笑,自己如今以和李瑁绑在了一起,能不能同甘他不清楚,但共苦他肯定是逃不了的。
所以,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人家再来下手,不如果断出击打回去!一味地退让,不是他的风格。
然而李适之却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犹豫少许道:“如今李林甫势头正声,忠王也是深得陛下信赖。此时并不利于我们大动干戈。”
对于李适之的话,李瑁还是很相信的。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软塌上,满脸的不甘。
林逸微微一笑,恭敬的朝李瑁抱了一拳,这才道:“其实殿下若是想要还击,到也不难……”
“不知林大人有何计策?”
李瑁顿时来了精神,虽说林逸与他还未有多深的交集,但毕竟此番赈灾也是出了不少力的,更是帮他沉冤得雪解除了被人构陷的危机。再有二人年纪相投,说起话来也很是融洽。
林逸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看向李适之,报以一抹歉意的笑容。毕竟人家官大,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李适之自然明白,随意的笑笑,摆摆手道:“林大人但说无妨。”
林逸这才笑道:“虽说此番构陷殿下之人并未查明,但那些朝中大臣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岂能不知道此事是谁干的?殿下此番赈灾,不眠不休事必躬亲,相信那些身在朝堂之人也都看到了。等您回到长安,这功劳定是跑不了的。”
“但是……”林逸话锋一转,正色道:“您此番回程之后,切不可多言己功,更不可向陛下诉说您被构陷之苦。最好是从此闭门不出,再见到忠王时,也要退避三舍。”
“为何?”
李瑁有些蒙圈,刚不是还说要还击么?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了?
林逸笑道:“但凡受冤之人,都想着如何沉冤得雪,如何报仇雪恨。可此事不是寻常,陛下如此精明之人,又岂会看不出这其中悬疑?所以……您越是闭口不言,陛下就越是觉得您品行得正。”
李瑁一副杀伐狠辣的模样:“可这也并不能打击到李亨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林逸不由得叹了口气,接着道:“相比于揭发忠王,殿下不觉得,能够得到陛下同情更为有利吗?”
还是那句话,正是因为皇家无情,所以那些不多的情感,才会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试想一下,若是李瑁回去之后,明明有功却不自傲,明明受了委屈却不反击,李隆基会怎么想?
谁不想要一个能干且心底善良的儿子?为了皇家脸面,为了手足兄弟,李瑁甘愿承受委屈,负重前行。李隆基又怎能不对他喜爱有加?
如此一来,虽说没有直接打击道李亨,但这后果可比揭发他要大得多了。毕竟两个儿子一好一坏摆在眼前,天下任何一个父亲都知道要怎么抉择,更何况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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