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城中城的弟子听了,还是觉得无悲无喜。
倒是谢必安和大管家两个男人,听得泪流满面。
尤其是大管家,直接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仰天长叹:“翠柳,一路走好!”
城中城的弟子觉得约莫有些夸张了。
姬羽却觉得理所当然,一点儿也不夸张。
伶月不关注这些,她只是注意到了姬羽身前那把一眉剑,于是便走到了公子的身旁,坐了下来。
她问:“公子想弃戟用剑?”
姬羽说:“放弃的时间长了,偶然见了故剑,自然情起,又用了故剑,自然找到一些以前的感觉,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大道通天,险且漫长,忘却乃自然之事,但有些事,自然不能忘。”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起一个人,也想起了一件事,因此目光变得深邃而幽冷。
其实在翠柳死之后,他就想起了这个人,也想起了这件事情,于是做出了一些改变,放了火杀了人,也提了剑。
伶月体会到了公子的这种变化,于是很认真地说:“不管你如何改变,你永远是我的公子。”
姬羽笑着说:“曾经也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他的笑很冷,因为确实曾有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只是称呼不一样而已。
师兄,不管你如何改变,你永远是我的师兄。
东华大陆东南,一片青山绵延数千里,数百秀峰终年隐在云雾中。
天下第一修行大派辰月天宗便在此间,普通人极难一睹真容。
来到传说中的天宗九峰之间,云雾才会淡去。
九峰第一峰天青峰,为九峰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也是离高远的天穹最近的一座山峰,峰顶云层却是终年不散。
夫子曾在这里看过海。
峰顶前崖的地面,缓缓流淌着白雾,仿佛云海,古老的石门与楼阁在远处若隐若现,近乎仙境。
嗖嗖嗖嗖,数道破空之声响起,划破群峰、云海之间的寂静,剑光照亮崖顶,云海升起波澜,片刻后才渐渐平息。
七把飞剑静静地悬立在云海之上,这些飞剑的样式或者古朴幽冷,或者锋芒四散,或者卷着漫天风雪,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威压感。
天宗九峰第三峰星澜峰,三尺剑!
第四峰瑶台峰,花影剑!
第五峰圣湖峰,观海剑!
第六峰适越峰,白虹剑!
第七峰昔来峰,七月剑!
第峰云行峰,皆空剑!
辰月天宗的诸峰主剑,九至其六。
天清峰的望舒剑乃是掌门之剑,轻易不得现身。
第九峰无名峰主剑羲和剑,为小师叔所持,而小师叔性格向来孤清,终年在第九楼闭关,极少参与辰月天宗的会议。
更别说,理会凡尘俗事了。
至于腥月峰,没有峰主只是其一,而且不二剑也在小师叔的手里,又如何现身?
崖顶很安静,一道声音在三尺剑里响起。
兴许是这把星澜峰主剑温润如玉,却又晶莹如冰的缘故,这声音显得既温润又严厉。
这道声音的主人乃是辰月天宗剑律,星澜峰峰主南魄,以严厉性冷闻名。
因此,那声音之所以既温润,又严厉,也可能是君子温润如玉,师者当自律的原因。
“从天宗大阵传来的气息来看,适越峰长老宁惊鸿在西楚仙逝了。”
其余五剑皆有些骇然,西楚三户州最强的人也不过才大宗师,三户州姬家老祖宗不过是三魂融进天宝精魄中,突破到了天地境,与天地长存。
但其也因此不得出西楚武库,试问宁惊鸿怎么说也是大宗师境界的人,不过剑游西楚,不入西楚武库,又有谁能杀他?
且其寿元未尽,又如何会仙逝在西楚?
当然,虽然心中这般想,五位峰主也不会直接问出来,只是沉默着,连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
掌门不出现,辰月天宗便以南魄的地位最高,而且他手握重权,性情孤冷,很少有人在他说话时发出喧哗和质问。
不过,南魄身为夫子最杰出的几位弟子之一,虽然达不到一剑包容万象的境界,但是却也能够剑心知通。
其余五剑虽然没有问什么,只是沉默着,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来。
但是南魄,还是明白他们心中所想,做出了如是补充和解释:“适越峰长老宁惊鸿是仙逝于西楚武库。”
此话一出,五剑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个消息太过惊世骇俗。
花影剑里响起一道温婉动听的声音:“如果宁惊鸿仙逝于西楚武库,那么其中必定大有问题,恐怕需要进行一场问责。”
尚武阁的问责让城中城内的弟子心胆皆惧,而辰月天宗的问责,则能让整个东华大陆颤抖。
三尺剑里没有声音响起,南魄默认了瑶台峰峰主的提议。
至于问责的人选,自然有戒律和掌门来考虑,诸峰峰主,虽然强悍无比,但却未必能镇住西楚武库中的姬家老祖。
天清峰峰顶,仿佛苍穹触手可及,云海在自己的脚下。
站在楼阁中,便宛如在九天之上,处在仙境之内。
此时的楼阁内,有两个人。
左边那个人身形高大,就像这可触天穹的天清峰一般。
他穿着一身海蓝色的额锦袍,看起来慈祥温和,就宛如和蔼可亲的老太爷一般。
实际上,他的长相一点儿也不老,约莫年近四十的模样,只是他的头发有些花白。
右边那个人,身形中等偏瘦,一张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浓霜,双目中仿佛噙着万古不化的冰雪一般。
他的面容也像是用冰刀雕刻出来的一般,但也并不苍老,只是比左边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略微年长一些。
不过,他的两鬓早已沾满了霜雪。
身形高大的男子说:“对阵西楚武库中的老祖宗,很没有信心啊,要不你去?”
两鬓染霜雪的男子冷哼道:“到底谁是掌门。”
身形高大的男子苦笑道:“我是掌门,但是我没有剑啊,你说我这个掌门当的尴尬不尴尬,要不这个掌门你来做?”
两鬓霜雪的男子又是一声冷哼,没有应答。
辰月天宗掌门之位,向来充满了魔力,人只要一旦坐上去,便不想再下来,就宛如当初的师傅一般,你要是舍得让,当初怎么会答应唐九对付师傅?
似乎是知晓了两鬓染霜雪的男子的想法,身形高大的男子自嘲地笑了笑:“小师叔是这天下唯一能跟师傅抗衡的人,要不叫他去问责?”
两鬓染霜雪的男子又是一声冷哼,他打一开始,便不喜欢这位小师叔。
对于师傅,他开始是喜欢的,只是后来,师傅变了。
从什么时候变的呢?也许是从幽国回来的时候,也许是从当上天宗掌门开始。
可是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不喜欢这种改变。
于是他答应了师弟和唐九,联手对付了师傅。
两鬓染霜雪的男子想着这些,忽然问:“对于师傅,你愧疚么?”
身形高大的男子怔了怔,然后摇着头苦笑转身离去。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掌门真不好做啊,问责还是我亲自去吧,连把剑都不留真他娘的尴尬,累死累活,还他娘的出力不讨好。”
“这个掌门位子,真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当年为何这般喜欢做?”
两鬓染霜雪的男子转过身,看见那道高大如天清峰的背影,怔怔出神,似乎是在想,这句话有几分真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