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野心、谋划、算计、挣扎、希望，都随着鲜血与刀兵，随着生命与微风一起消散了。
太行十三寨得人死了，其他江湖好汉死了，在村里居住的百姓死了，张九如……也死了。
刘晋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心、挣扎、与绝望！
他望着面前这个，名叫丁开山的猥琐老头，嘴唇嗫嚅着，终于问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他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些猜测。
丁开山沉默，好一会儿他才说：“还能为了什么？”他长长叹了口气：“我跟你解释一下吧，从一开始，百毒妖人就是我，和我的手下。”
刘晋沉默，他只有沉默。
“我随便挑一个人，把他毒死，然后让沈伯远想办法放出风声去，吸引大批江湖人士的到来，他做的很不错。”
丁开山面无表情：“这一切，就是为了两点，第一，杀人，杀江湖人，杀会武功的人，越多越好。第二，还是杀人，杀八王爷、十四王爷的人，越多越好。这是四王爷的命令，也是四王爷早就做好的计划。我，则是要保证计划实施的足够顺利和完美。”
“你知道天地会曾经刺杀过康熙皇帝吗？从那以后，皇上就暗下密令，让专人成立秘密机构，想尽一切办法清除所有武林中人。这个负责的人，以前是太子，现在，是四王爷。”
“太子无能，根本没做什么大事！直到这个职位到了四王爷这里，四王爷雄才大略，不拘一格，重用了不少汉人高手，连续做下几件大事，如今的江湖，高手可不多了。”
刘晋听了依旧沉默，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几十年后，到了书剑恩仇录与飞狐时期，武学为何会像断崖一般迅速没落！
但他不想说话，也不想思考。
有句话叫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刘晋觉得自己就很好笑。
“我留下了很多扣子，然后派人盯着。其中随便哪一个扣子，只要时机到了，又被人发现了，我就可以顺水推舟，把所有人引导到我想让他们去的地方。在哪里，百毒真经上面的毒药全部都有，偏偏就是没有百毒真经！”
“那么，”刘晋终于开口了：“你就不在乎你的师弟？”
良久，丁开山才慢慢说：“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必知道。”
刘晋嗤笑一声：“那么，你为什么不早点发动这最后一步？为什么要等到六位师傅身死才动手？早在那之前，朱业成已经触动了你的扣子。”
丁开山长长叹了一口气：“没错，你们过来的时候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但是，我还在等另一方消息——太行十三寨！那是八王爷掌控的势力，有上千山贼，实力不可小觑。”
“四王爷一直谋划着要夺下这股势力，所以我在等，等着盛天彪一伙到来之后才能发动。我没有料到的就是盛天彪如此狠毒，将六个无辜百姓也杀了，这是我的错！”
刘晋瞪大了眼睛：“十三寨中也有你们的人？”
丁开山道：“这就看得出四王爷深谋远虑了！十三寨的师爷田耕以及除了十三首领之外最强势的朱徐二人，都是四王爷的人！如今十三首领身死，田耕回归粘杆处，十三寨必定落入朱徐二人手中，也就是四王爷手中。”
刘晋叹服道：“果然，从政者狡诈如狐，四王爷以后若能坐上那把椅子，可不是靠偶然和运气。”
丁开山盯着他好一会儿，问道：“你已经知道的够多了，那么，你还跟着我吗？”
刘晋想了想，说：“跟着吧，我需要时间成长和练武。”
丁开山咧开嘴角笑了笑，“你很有趣。”说完他思索了一会儿：“可惜我不能将你带在身边，明天我就把你送走，去一个有人教你习武的地方。”
然后他拿出一张纸递给刘晋：“记住这张纸上的地点，等我死了，就去看看。”
刘晋一愣，接过纸来，上面是四个地址，分别在皇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一个都是类似于牌匾后方、桥洞底下这类隐秘的地方。
他没有多问，张九如身死，他深受打击，已经懒得思考太多的东西了。
他默默地记住了四个地方，将之撕掉，然后全部吞下肚去。
丁开山满意的看着他：“记得好好练武，还有，本门有一条祖训你要牢牢记着，在江湖上混，必须要有弱点。”
刘晋仔细的品味着这句话，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因为如此，所以你们师兄弟都很贪财。”
丁开山笑了笑：“不，我是真的贪财。”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刘晋郑重的问道：“这关系到我要不要杀几个人——施世纶究竟是不是一个好官？”
他问的是施世纶，要杀的却不仅仅是施世纶。
丁开山长长叹了一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施世纶自然是好官。他经常为民谋利，若是达官贵人与小民冲突，他也总是向着小民。可惜人在朝堂，就得奉命行事。”
刘晋又沉默了，他抬头望着远方，感到了从内心深处泛起一阵阵的不甘与悲伤，或许，张九如的仇，他无法再报了……
刘晋最终被送到了粘杆处的一处基地，那里的首领姓李，叫李德。李德见到丁开山的第一眼，就乖乖的掏出了银票……
李德是一个贪花好色之徒，最爱做的就是沾女人便宜。尤其是庙会的时候，大姑娘小媳妇出门，有那盯着灯谜什么看的，他就凑过去贴在人家身上，拍人家一下，猥琐的问：“看什么那？”往往把人吓一跳，招来一阵骂声。
刘晋起初来到此地的时候，易容的脸还没有练到谈笑自如得地步，所以一直板着脸。
李德居然嬉皮笑脸的想逗他笑，耍了几天宝见毫无效果只好作罢，转而严厉的督促刘晋练武，动辄打骂，嗯，这是顺便报复。
如此忽忽过了将近两年，刘晋每日里勤奋练功，如今扎马步一个时辰已经毫不费力，身体也健壮了一些，个子不高，体型变得敦实许多。
如今刘晋已经将混元功练得纯熟无比，虽然仍旧没有生出内力，但等闲三五个壮汉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两年过去了，他易容所需要的材料也已经不多了，事实上刘晋怀疑李德早就已经发现了他现在是易容之后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从来没有针对此事调查过。
但刘晋清楚，如果自己本来的脸暴露出来，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已经见过自己的通缉令了。所以他最近十分苦恼。
这一天，刘晋照常起来练武，日上三竿时突然就看到了丁开山，两年不见，他依旧是那么干枯老瘦的模样，依旧是一嘴的大黄牙，依旧是笑眯眯的接过李德手里的银票……
咦，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丁开山见到刘晋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子，带钱了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