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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阵开始移动的时候,青黎看出了这阵的可怕之处。他不但是一张长满獠牙的虎口,更像是一只满身铠甲的铁口袋。一旦那两个小阵的双翼相对靠拢,那么意味着的不但是困在其中的兄弟要四面受敌,深陷敌阵,而且更让青黎绞心的是,那两个月牙盾阵一合,此刻冲上去不但冲不开,反而会被隐匿盾阵中的那帮射手射杀在百步之外,这才叫气死人还不偿命。如果青黎所料不错的话,这阵还有一层变化,一旦这个巨大的前阵开始转动,将已经包围的那一组顺时针转向一侧,而换了另一队人马在部在原处,那就真像是一口一口在往官兵嘴里送死了,如果青黎一味冲破前阵冲进大阵中,那就真的更没戏了!
青黎站在城楼上,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一个阵势的可怕。原来他觉得阵之所以被师傅王海说的那般利害,是因为阵里面有着各种兵刃的交相配合,而一个阵就像一个陷阱一样,只要陷了进去,那么就会处处受制,仍人宰杀。就像他和陈达冲进西北大营的时候,所见的那个小阵一样,挠钩弓箭朴刀长枪,攻防各有所依,远近皆有杀伤之力。但现如今,看到孟督监摆出的这个大阵,被伍三狗等人这么一试,他才倏然明白了一些。所谓的阵,其实不但是原来所想的那样,光兵刃间的配合和利用并非是阵所散发的威力之源,而其本质的东西是在于对整个战场的布局和控制。
在一个大阵之中,各种阵位的作用都是不同的,而各部所起的作用便是按照布阵之人的意志而先前设下的系统,以此来保证整个战局可以万无一失地按原来料想的触发而开始,再按原来期盼的结果而终结。此外,阵并非像城楼寨营一样是一个扎了根就不会动的东西,反而阵是活的,每个阵位的移动和阵中各部的变化都会生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眼下的这个大阵,如果青黎所料不错,它会通过前锋阵营的移动而将陷在其中的敢死百人组在其不知不觉中趋势转移到阵的另一侧,而彻底让他们没了生路,而外援也没了办法,从而起到了控制局势,占尽地利的功效。
而眼下,那两个由月牙盾阵的所牵引的小阵越来越快地相对而动,其左右相对的两翼长枪阵列也开始像虎口的两腭相对杀像陷在其中的敢死百人组。此刻,那百十来个人也察觉到了异常之处,看着官兵从两侧海水一般涌现上来,便知最后一搏的时候到了,横竖都会死,不如多拉几个官兵来垫背,好歹黄泉路上也走的不是那么凄凉。于是众人齐声喊杀,拼尽全力地将手中现有的兵刃杀的虎虎生风。他们一个个不怕死地就近扑向身前的官兵,这股气势看在官兵眼里着实叫人胆寒,但他们虽然徒有勇猛,但是寡不敌众已是这小战场中已经决定的格调。
青黎看出了他们一心求死,以命换命的杀法,心下被他们的壮举狠狠地触动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伍三狗要用最后一坛酒对他遥遥相敬,为什么众兄弟们在官兵羞辱的大锅前还吃的那般痛快。不是他们没有骨气,没有忠义,而是他们在吃那顿饭的时候就横下必死的心了,他们知道那是他们吃的最后一顿饭,喝得最后一次酒。青黎现在看着他们在官兵的阵营中厮杀的血肉模糊,再回想着他们大快朵颐地胡吃海喝的模样时,却觉得那时的他们没有一点懦弱没有一点的屈辱,反而是壮烈的让青黎等人自愧不如。青黎想着想着,就不由地心下发酸,两眼泛着泪光,被呛得眼眶也微微泛红起来。
此刻伍三狗杀的已经浑身是血,而孟督监却一刀紧着一刀地朝伍三狗身上招呼,不给他任何歇息的机会,在一招被伍三狗勉强躲过之后,凌空便又一刀劈了下来。伍三狗虽然被杀红了眼,但手下极快,横起长枪便架在当前,但没想到孟督监借着居高临下之势,以万钧之力愣是将伍三狗手里的长枪一刀斩断。
伍三狗一见枪身已断,心下就顿时凉了大半,而此时孟督监的刀锋因为用力过猛而不及回招,伍三狗逮住这个最后的机会,索性将心一横,将那半截枪身朝孟督监面庞一掷,同时斗胆便拉住孟督监马头旁的缰绳一臂借力,就纵身跃上。孟督监见他险招跌出,更是使出这不成章法的招数来,他便晓得了,面前这人是有同归于尽的心了,但此刻大刀回防已来不及,便在躲过那照面打来的枪杆后立刻松拖马镫,抬腿便朝着飞身杀来的伍三狗就是一踹。
就在孟督监一脚踹在伍三狗的胸前,伍三狗感觉肋骨折断的时候,他右手死死握着另外半截枪杆,拼尽血本将那枪头上贯满了他伍三狗的全部蛮力,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孟督监的小腹。
孟督监本来就两处涌血,此刻小腹受这最后一搏的杀伤,整个人便撑不住了,身子一时失衡便顺着另一侧跌下马来。而被踹飞的伍三狗此刻也戳在地上,周围的官兵见了便一拥而上乱枪刺来。伍三狗还来不及挣扎起身,顿时便有七八杆长枪捅破了他的衣甲,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腔。伍三狗只瞧着眼前鲜血喷薄而出,一股鲜血就随着剧烈撕扯的痛觉一涌而上,顶撞着咽喉让他觉得那血越来越烫,而自己却越来越凉。他想留住这腔热血,想扭头再看华阴县一眼,可是没机会了,那些长枪接二连三拔出来一次又一次地捅进他的身体,他再也感觉不到痛觉,只是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不远处,孟督监在一片混乱地抢救起来,奄奄一息地被众将急忙救走,看那个样子也活不长了。
伍三狗看着看着,觉得温度在一丝一毫地随着那些长枪的出入,而从自己的身上消散。而那些随他而来的敢死百人组厮杀痛吼的声音也离他越来越远,仿佛身边那些官兵的叫喊也越来越模糊了。就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虽然再也不能看青黎和三位哥哥一眼,但他把孟督监杀了,就死的值了,对得起众位哥哥也对得起少华山全寨的兄弟。伍三狗含着笑,那口滚烫的热血从嘴角终于涌出来,他再也感觉不到温度了,身子僵硬地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呼吸。
伍三狗死了,那些一同而来的兄弟们也困在阵里腹背受敌,寡不敌众。斗到此时,大多都惨死在官兵的长枪之下。一个个鲜血横飞的惨烈之状,深深地刺痛了青黎的心。他死死地捏着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的肉里,顺着掌纹流出一道道的血来,一滴一滴落在城头之上。他眼睁睁地看着伍三狗和众位兄弟一个接一个倒在敌阵里再也没有起来,眼看着那些拼死的兄弟被官兵一刀一枪地杀得血肉横飞,可是面对实力如此悬殊的敌人,他没法意气用事,更不能意气用事。青黎知道伍三狗为什么这样毅然赴死,如果他此刻杀出去,只会让官兵举兵反噬,那时华阴县保不住,陈达也得死。那时伍三狗的一番苦心就辜负了,他的牺牲也就没有一点意义了。
青黎此刻只能看着敌阵中,那敢死百人组壮烈地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而无能为力……直到最后一个兄弟,也被官兵残忍地杀
三声静鞭响过,仁宗皇帝驾坐文德殿设朝,他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层层站齐,山呼万岁之后便宣命左右卷帘。此刻殿头官踏前一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高声朝百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这时,班部丛中跨步迈出一人,双手持着笏板一拜,接着便朗声道“近日华州华阴县境内匪患盛行,贼众早年在少华山聚众打劫,连年累月规模渐长,至此落草入伙之人仍络绎不绝,伤及军民亦是颇广。前不久非但吞并了比邻的青家庄,现如今更是攻占了华阴县,残杀朝廷官员,火烧县城府衙。其逆天气焰不可谓之不嚣张,其祸患之深不可为之不浩荡!然而,华州督监孟森领州兵万人却连番败阵,消极备战之态极尽显矣!”
仁宗抬眼瞧着,那人说话之人乃是参政文彦博。这年头匪患哪里都有,但近些天来,仁宗听着耳边嗡嗡的,都是说着少华山这样一个地方。特别是那些文官,每天早朝必有一奏,而每次上奏,必定又会从头说起,一个个将少华山从起家到造反,如数家珍一般重新念叨一遍。虽然遣词造句有异,但版本如出一辙。而每次一说贼众声势壮大,就必提一人,那便是华州兵马总督孟森,而在众人口中,这人必定是要与消极怠战,故意养贼这些词绑定在一起。
仁宗心下思虑不定,起初有华州知府王远通的奏章递上来,陈词颇为激昂,力述华州兵马总督孟森怠慢军务、结党营私等罪共十一条。之后,便有参事陆续上书弹劾孟森督军不力,误伤华阴县军民,致使华阴失守。更有甚者,直言孟森暗中勾结少华贼寇,大肆收敛钱财。接着便有参政开始奏报,孟森故纵贼众祸乱,以此要挟威逼州官,目无知府,在州中肆意横行。只是,孟森也算有功之臣,当年戍边功绩显赫,至如今神威犹存,故而仁宗心里虽有揣测,但也多疑虑,顶多在朝堂之上斥责孟森两句便没了下文。
但今日参政文彦博也站出来启奏,仁宗就有点半信半疑了,两道冷峭的剑眉一蹙,便陷入了深思。
此刻列在班部丛中的宰相赵哲侧目偷偷看了一眼仁宗,只见他已有转念的脸色,便心下稍喜,这几天三番五次的上书启奏,终于开始有些作用了。于是,机不可失,便要趁热打铁。
赵哲跨步出了班部,拜了一礼,便道“据臣所知,华州兵马总督孟森也并非像文彦博大人所言那般一事无成,消极备战,他自是有些作为的。”
这一句说出来,仁宗顿时眼前一亮,便来了精神,道“有何作为,爱卿快快说来。”
赵哲便继续道“虽如今华阴县仍在少华贼众的蹂躏践踏之下,仍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但孟督监却已经在贼人占领华阴县后立刻将州县层层围住。叫其断水绝粮,不出几日,便可不战而胜。”
虽然赵哲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得很,但仁宗心下却还是听着不太舒坦。仔细想来,这华阴县已是围城,不消几日,里面的贼人是会困死,可里面的百姓呢,还不是惨遭贼人的毒手蹂躏,先死在贼人的前面。到头来城是不攻自破,可那时百姓也死伤的差不多了。这样子打下一座城来,哪里还有朝廷的天威,哪里可做得百姓的青天父母?但不管怎样,勉强还算一个理由,只是,在仁宗心里,那杆天平已经开始朝着于孟森不利的方向扭动了。而这就是赵哲话语的利害之处,在无声无息中便可陷人于不仁不义之地。
就在仁宗还没表态的时候,参政文彦博又道“宰相大人此言差亦。那孟森之所以围城,而并非主动剿贼,而是他消极作战的表现。据言,那少华山的贼众举兵侵占华阴县,少华山上兵力空虚,而此刻,他大军围困华阴县,但却没有借此机会,分兵剿灭少华山贼众的老巢,这就是他最大的过失。”
赵哲听了,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文彦博道“佩服佩服!连大人这样的人才都想出了‘围困华阴县分兵绞少华’的计策,但我想,就依孟督监的心智,一定也早了得到。他故意不去绞杀少华山寨,是不是如众人所言那样,他和贼人有深厚交情,这老夫不敢瞎说。但老夫知道的是他虽然没有绞杀山寨,但也将少华山的两个首领困在了孤城之中。”
文彦博冷笑了,道“那我就更要请教大人了,据悉少华山贼人攻下华阴县时,城头上曾有一处破损,此乃攻坚的命脉之处,如若孟督监和贼人暗中毫无勾结,那么正如大人所言,依他骁勇善战的心智,难道不知道举兵猛攻么?可是,他却故意扎寨不出,暗中纵容贼人将城墙修补齐备。这便是同贼的证据!”
赵哲朝叹了口气,面向仁宗一拜,道“皇上,在华阴县沦落贼手之后,孟督监赶到城下已有些时辰了,待摆起那八面埋伏的联营来,就一直出兵攻城,虽然连连败绩,但也有斩敌的寸功,并非有通贼之说。还请皇上明察。”
此刻,站在班部前头的宣枢密使童贯心下不由地冷笑了,看着赵哲这老狐狸和自己的党羽一唱一和,将孟森说的一无是处,几尽陷入绝境之地,而仁宗也脸色渐渐阴沉,恐怕再这样任由他们损下去,孟森的位子要动摇了,如果他童贯再不站出来,那老狐狸的这出戏可就唱圆了,也唱美了。童贯向来和赵哲分属两党,互有怨言,此刻赵哲打出了风头,童贯便也要来趟趟这浑水。
于是童贯出班奏明皇上道“据臣所知,事情并非全然如此,只不过还另有一番原委。”说着便抬起眼来,略含蔑视的笑意狠狠瞧了那赵哲一眼,继续道“赵大人所言不假,孟督监并非与贼寇相通,也并非消极督战。只不过,前方将士在孟森的指挥下舍生忘死而战,但同为一方百姓的衣食父母,那华州知府王远通却自拆官兵的后台,不但大军的粮草供应不上,就连官兵的饷银都整不齐备。军务后勤出了如此大的事故,其中的贪污克扣暂且不说,就单单讲那受损的士气,流失的军心,让孟督监能全力驾驭并摆出这八面埋伏的联营来,已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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