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因为徐晃曾言其犯法之事,心下颇感惊慌,他晚上在榻上辗转反侧,又是数羊又是数牛,但任凭他怎么折腾,诸葛瑾就是睡不着。
最终,诸葛瑾不得不披了一件袍子起身,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隔壁的房间,抬手轻轻地敲门。
“二弟,你睡了吗?”
少时,便见房门“吱嘎”一声被来开了。
诸葛瑾的二弟,孩童诸葛亮,揉着朦朦胧胧的睡眼,对门外的诸葛瑾道:“哥哥,进来吧,弟没睡。”
“都这幅样子,还说没睡。”诸葛瑾笑着掐了掐诸葛亮的小脸蛋,迈步走进了屋内。
诸葛瑾走到案几边,斟了两觞清水,自己仰头喝了一盏,把另一盏推给了诸葛亮。
“二弟,为兄睡不着啊。”
诸葛亮甚感奇怪:“哥哥,好端端的,怎么睡不着呢?”
诸葛瑾摇了摇头,道:“你还太小了,不懂。那太平公子摆明了是针对咱们诸葛家,为兄平日里是何等样人,二弟你亦也知晓,天下谁会犯法,我诸葛瑾也绝对不会!饶是如此那陶商还是能找出我的罪责,实在是用心良苦,摆明了就是要故意对付咱诸葛家,咱们如今身陷狼窝,也不知来日福祸如何。”
诸葛亮在诸葛瑾的对面坐下,他虽然年幼可爱,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显得很是沉稳,完全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该有的表现。
“哥哥,弟弟倒不这么觉得,我觉得,那姓陶的公子之所以这么强留住咱们,并不是想找咱们的麻烦,他或许只是想让咱们族中之人出仕。”
“出仕?”
诸葛亮点点头,道:“弟弟有感觉,他很有可能是相中了哥哥你的才华,因此才借故想把你留在徐州,他上一次登门造访,估计也很有可能是想聘哥哥你出山,可惜却得到了叔父要去任豫章太守的消息,因而就改了手段。”
诸葛瑾闻言道:“若真是这样,那这事倒也是好说了。他若是真相中我的才华,大不了为兄留在此地便是,二弟你和三弟还有族人随叔父去豫章,也好避开中原战乱。”
诸葛亮闻言,紧紧的咬住了嘴唇,小小的眼眸中,一瞬间似是有些湿润。
“哥哥,若果真如此,你岂不是就得和咱全家分开了吗?独自一人在异乡……”
诸葛瑾哈哈大笑,摆手道:“为了咱家人,有何事是你大哥我不能做的?区区分别之苦,又有何难?二弟,日后等你长大了,碰到了这样的事,少不得也会和大哥做出一样的选择。”
说到这,便见诸葛瑾长叹口气,又道:“二弟,你天生聪慧,长大后才智定将胜为兄百倍,有你在,咱诸葛氏日后才会兴旺发达,大哥现在别无所求,只想替你和三弟挡风遮雨,盼着你们快快长大。”
小诸葛亮听了诸葛瑾的话,眼圈不由有些红了。
大哥能为了族中人的安危做出一个人留在异乡的决心,换成我?我能做到吗?
当夜,兄弟二人便在驿馆中的这一间屋内,抵足而眠。
……
……
第二日清晨,诸葛瑾和诸葛亮刚刚收拾洗漱完毕,驿馆之内,便迎来了两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陶商和郭嘉。
诸葛玄听说陶商来了,赶紧出来与陶商对峙。
“陶府君,你派人将我们全族从厚丘带到这彭城之内,不知意欲何为?”
诸葛玄面色发红,显然很是气愤。
但陶商却是笑眯眯的,丝毫不为之动怒。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陶商的态度让诸葛玄的一腔怒意无处可发,就好似打在棉花上一样,虎头蛇尾的没了下文。
“诸葛公,陶某并非是刻意的针对你们,只是令侄儿身上有件案子,需要陶某亲自审查核实一下,若我问过之后,却属虚言,那陶某定然派人将诸葛公全族送往豫章,并会对令侄儿负荆请罪。”
一听这话,饶是诸葛玄对自己的这个侄儿品性极是自信,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慌了手脚。
这姓陶的小畜生,到底是抓住了我侄儿什么罪证啊?
陶商迈步走到诸葛瑾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诸葛兄可是表字子瑜吗?”
一句话把诸葛瑾问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诸葛瑾心下疑惑,但面上却很是恭敬,作揖道:“回陶府君话,瑾确实是表字子瑜。”
陶商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如此说来,诸葛兄已经是冠礼了,是吧?”
诸葛瑾心中越发疑惑,随即道:“正是。瑾为家中动荡之故,冠礼较早,已是有三年了。”
“哦。”陶商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那你家中有婆娘了吗?”
诸葛瑾不明所以,但他身后的小诸葛亮心中却是突然一醒。
孩子有心提醒一下哥哥,但当着陶商的面,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诸葛瑾心下甚是纳闷……这姓陶的是不是有毛病啊?大老远的把我从厚丘劫持过来,就是为了问我成没成亲?
“回府君话,瑾尚未婚配。”
陶商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可是和哪家的姑娘纳过彩、问过名?”
诸葛亮此刻憋不住了,急忙道:“有!”
陶商眉毛一挑,笑嘻嘻的转头看向诸葛亮。
但见这孩子眉清目秀,长相可爱,此刻面上隐隐的有些急躁,似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你就是诸葛亮吧?”陶商的眼中似有精光闪过,跟恶狗看到骨头一样的骇人恐怖。
年幼的诸葛亮面对陶商,似是有些局促,低声道:“学生正是。”
“好,你适才说你兄长已与人纳彩问名,却是哪家的姑娘啊?”
一句话却是把诸葛亮问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诸葛瑾回手拉了诸葛亮一下,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后,恭敬道:“小弟年幼,随口妄言,还请陶府君勿要怪罪,瑾至今并未与人纳过彩,问过名。”
“呵呵。”
陶商这下乐了:“算你上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此说来,陶某抓你回来,便不是误会了,诸葛瑾,你冠礼三载,虽有孝期在身,不可成亲,然孝期过后,却依旧不肯纳彩问名,莫非你是对我大汉朝廷的政策有什么意见吗?”
一句话,顿时把诸葛瑾给问傻了。
我不成亲……已经上升到了对大汉政策不满的层面上了吗?
“陶府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陶商用手摸了摸鼻梁,转头对郭嘉使了一个眼色。
郭嘉清了清喉咙,迈步走上来,道:“诸葛兄,根据汉律,族中有冠礼者而足十五未婚人丁,每年需缴纳一百二十钱的人头赋税,直到走过六礼成亲为止,你族中所上缴之税赋,三年来却并无这一项,念你冠礼之时,乃是因父亡故需要守孝,故守孝期间人头税可以不缴,但根据阳都县的户籍记载,你今年孝期已过,理应交足今年这一百二十钱的未婚税赋!所以说,你们诸葛瑾,现在乃是有逃税之罪!”
陶商在旁边,重重的一点头:“诸葛瑾,你居然敢欠朝廷的单身税?大逆不道!”
一句话说完,便见诸葛玄和诸葛瑾叔侄顿时如同雷击一般,在原地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的看着陶商和郭嘉。
这也太特娘的……他娘的了。
半晌之后,却见诸葛玄犹豫的走上前来,低声对陶商道:“陶府君,瑾儿未婚的人头税,阳都县县尊,从未主动问我诸葛家要过……”
“笑话!”陶商眉毛一挑,不满的批评教育道:“诸葛玄!你看看你这话说的,简直有辱士族家风!我大汉律法在此,岂能是因为旁左原因就可以不交?他不收,你难道不会主动去交吗?你的个人主动意识在哪里?”
一句话,差点没把诸葛玄气昏过去。
还个人主动意识?你说话能不能要一点脸?
这小犊子!
诸葛瑾定了定神,迈步走到陶商面前,拱手道:“陶府君,瑾这一百二十钱的税钱,愿遵循朝廷法度,加倍补偿之,还请府君法外开赦,原谅瑾这一次。”
陶商闻言,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你要是早来几天,我兴许还能替你拦着,但如今却是晚了,你不成亲欠税的事,我前几天已经表奏往了长安,上报给了京中的廷尉府,此案干系重大,朝廷和廷尉府都非常的重视,长安那边下了文件,要把你这事当做典型严肃处理,诸葛瑾啊,这事已经不是还钱可以解决的了,我怕是帮你兜不住的。”
诸葛瑾闻言,脸颊上的肌肉气的直抽抽。
什么叫我不成亲的事,你上报给了朝廷?……朝廷还他娘的非常重视?
朝廷特娘的闲出屁了!?
是你傻还是我呆?!
陶商对诸葛瑾黑漆漆的表情却是不以为意,继续道:“诸葛瑾啊,你这把真是作大了!我看你是要完啊,根据陶某在朝中的熟人分析,朝廷因为这事已经盯死你了!你自己说说吧,这事你看应该如何解决?”
诸葛瑾低着头没搭腔,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气的说不出来。
诸葛玄更是气的浑身哆嗦,颤巍巍的道:“陶公子身为一郡之长,不思如何治民强军,却在这里计较这些小事?难道不觉的羞愧吗?”
听了诸葛玄的话,陶商身后的郭嘉站出来笑嘻嘻的道:“诸葛公这话就不中听了,律法之事无大小,同样是为国尽忠,强兵富民是尽忠,为朝廷追缴税款也是尽忠,诸葛公将朝廷官员按律行案之事强分高低上下,莫不是疑我大汉律法有所偏颇?”
陶商亦是眉头一竖,怒道:“诸葛玄!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偷税漏税你还有理了?我现在对你提出严肃批评!”
“呜……”诸葛玄闻言语塞了。
郭嘉能言善辩,思绪敏捷,放眼天下少有敌手,陶商更是损人无敌手,凭诸葛玄这两下子,尚还不是他们俩的对手。
自打有了郭嘉的帮衬,陶商感觉自己处理事情再也不是像原先一样全都得靠自己思虑筹谋,有了鬼才相助,平日里有什么事俩人一商量,很多难题顿时就能迎刃而解。
就连耍起流氓来,两个人也比当初自己一个人显得得心应手了许多。
这就是所谓的头脑风暴,思想碰撞。
陶商继续正色质问:“诸葛氏身为琅琊士族,诸葛瑾又是少有的青年士子,不知为民表率,反倒是偷税漏税,敢问诸葛公,陶某拿他问罪,可有什么不妥之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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