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任对面怎么说话,都是不恼,笑容宜人如春风拂面。
当然,在这个颜值即是正义的年代,也不会有人在她面前说出太难听的话来。
“同学,如今大半夜的,图书馆禁止喧哗的基本礼节我就不提了,可大家楼上楼下是缘分,能不能麻烦你们别唱歌剧?改唱摇滚好不好?”
“就是就是,摇滚最多像装修,这大半夜的狼嚎也太瘆人了!”
“我正背一个名词解释呢,嗷一声嚎,正在背的忘了,前面背完的也忘了。”
“让大嗓门滚出图书馆!”
面前全是义愤填膺的同学,罗雪很诚恳地点头,看似认真接受批判,其实心思全在阅览室里。
那边已经许久没有什么声响传出来了,也不知道是陆遥战胜了书签怪,还是书签怪拿下了陆遥。
她心急如焚。
“同学,唱不唱摇滚给个话行吗?你一直点头,我们会认为你是在敷衍!”对面的同学捅了捅眼镜,开始烦躁。
罗雪强自收心,面上不露痕迹。
“抱歉,刚才有个同学情绪崩溃,稍微有些吵,不过已经被我们给控制住了。”
“崩溃?”
“怎么会崩溃?”
你一言我一语,同学们又是一阵呱噪。
“大家都知道,今年老师划的重点有些多”
罗雪很聪明地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老师划的重点向来都多,何止是今年如此?
路人众感同身受,仿佛之前崩溃的就是他们。
于是楼梯口的批斗目标迅速从罗雪等人的头上转移到现行的教育制度上。
罗雪松了口气。
“同学们,同学们,麻烦大家宽容些,给那位同学一点空间,我相信他能挺过去。”
大伙纷纷安慰,间或还出点注意,比如塞住嘴巴,绑住手脚,远离窗户,实在不行还可以叫保安部给他安排单间,既可以确保他的安全,也可以让大家可以好好背书,不受他的连累。
罗雪听得冷汗涟涟,违心地认同应和,好容易才把面前这群黑心烂肝的人哄走,这才能回过头,忧郁的目光穿过阅览室的隔墙。
超度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阅览室里一片安静。
捏着那半张揉巴成一团的书页,陆遥的冷汗一点一点从额头冒出来,顺着脸颊留下。
他取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一般情况下,这大概是好事,可唯独现在不是。
争斗还在关键时刻,也没说分出个子丑寅卯,书签突然安静了。
它们依然贴在他身上,却不再发挥作用,如同自己本就是陆遥身上的配饰。
正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
这书签打算怎么妖?
陆遥觉得嘴巴有些苦,忍不住咽了口水。
咕嘟
“姜薇很爱护书的”
毫无征兆地,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哈着热气吐到陆遥耳朵边。
陆遥吓了一跳,猛扭头去看。
是蒋小婵
蒋姑娘魂灵一样飘过来,因为余光被书签挡着,陆遥一点没发现。
“你走路能不能带点声!”
“走那么重,会被投诉的。”蒋小婵显得委屈。
陆遥翻起白眼:“你刚才说什么?姜薇是谁?”
“就是那个的时候猝死的女孩。”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是读哲学的,猝死的时候一边咳血,一边对着身边的人笑。”
“一边咳血”
陆遥惊骇地望向那本褐迹斑斑的哲学史讲演录。
“姜薇很爱护书的,她死的时候家人去宿舍收拾她的遗物,每本书都做了厚厚的笔记,偏偏书却跟新买的一样,别说撕书页这种事,连卷边和褶皱都没有”
陆遥又看了看手上揉成一坨的西方经济学
“听说她很少发火,有一次同宿舍的女孩问她借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还回来的时候她发现第93页有粒压扁的米饭”
“她发火了?”陆遥颤着声音问。
“没有她只是趁舍友出门,把舍友所有的衣服都撕了,用来祭奠她被弄脏的书。”
蒋小婵面容阴沉,脸上浓重的阴影随着日光灯闪闪烁烁。
陆遥有点想哭。
“她这么发神经没有被退学吗?”
“没有,老师在图书馆屋顶把她劝下来的时候,答应她不退学,所以退学的处分就给撤消了,但她还是换了宿舍,而且是单间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01还是02年吧好远了。”
“那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连饭粒都知道?”
“校园上都能查到呀,哲学系每年都有同学在考试前偷偷祭拜她,听说只要心诚,就会考到好成绩。”
“我管他们会不会有好成绩!”陆遥着急忙慌地把书页展平,小心翼翼放回到它原本该待的地方,说:“那什么姜薇是吧?你看我把它摊回去了,回了家再沾圈米饭,肯定跟新的一样”
万籁寂静!
“你说米饭了。”蒋小婵重申了一次。
“这是口误”
“姜薇最讨厌米饭了。”
“你怕她听不到吗?”
“你还要用米饭沾书。”
“你们姐妹都那么想我死掉吗?”
“就是因为米饭沾了书,她撕了舍友的衣服,差点被开除,然后去跳楼,换了单间,没人管束,在图书馆读了五天五夜的书,最后咳着血死掉了。”
陆遥欲哭无泪。
书签震颤,发出的不是嗡嗡声,而是和蒋小婵相似的,那种柔柔懦懦的,听上去既内向,又腼腆的女孩儿声音。
“同学,你热爱学习吗?”
“热爱”陆遥狗腿子似地回答,见书签没有回应,又赶紧改口,“那不热爱?”
“学习使我快乐!”
大腿传来剧痛,显然是那两枚尖锥似的书签在作祟。
袭击突如其来,却又在陆遥的预料之中。
他忍着痛,挺腰滑溜到桌子地下,随即蹬腿。
后背推动着椅子,陆遥一跃而出,哐啷啷撞翻了一排桌椅。
浑身上下都在疼,但他顾及不上,那两枚卷成尖锥的书签简直成了利刃,顺着裤腿刺啦一声,把他的裤子剖成两半,火辣辣的几乎见了血色。
他退出几米,锥签就急追出来,他伸手拉过椅子来挡,锥签咄咄两声,扎穿了椅背了!
陆遥肝胆俱裂,翻身要跑,可才起来身,后颈处忽就感到一阵麻痹。
“她一个学哲学的跟电有什么关系?”
蒋小婵看上去有些意外:“你怎么连她用电棍来赶跑瞌睡的秘辛都知道?”
陆遥只觉得悲从中来。
后颈,双腕,太阳穴两侧,电流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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