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璇身上还有伤,虽然已在渐渐好转,但还是体力不支。加上又一直都在赶路,大多的时候,都是在马车里昏睡,但即便如此,还是颠得浑身都在疼。
马车晃晃悠悠中,速度慢了下来,不远处隐隐传来了热闹的人声,那样的热闹比往日更甚,事实上,越近西安城,官道上的行人车马也是越多了起来,这几日,是一日比一日热闹。而此刻的热闹,却又比前几日的热闹有些不同,谢璇从睡梦中骤然睁开眼来,心有所感。
谢琛刚好撩开车帘往外看去,便是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七姐!西安到了!”他们自出了京城之后,亦是历了几番生死,就是为了来这个地方,如今好不容易到了,自然是欢喜。
谁知,刚刚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还灿烂挂着呢,迎面便是被人戳了戳额头,他连忙捂了痛处,不满地噘嘴道,“七姐!”
“不是说了让你把那个七字给去了吗?若是让人听了去,你想怎么解释?”谢璇笑骂道,可语调却并不严厉,谢琛虽然小嘴噘着,但是却不敢再说什么。
谢璇笑笑,也跟着伸出手撩起了车帘往外看了去。一座城池的轮廓现于眼前,谢璇一双杏眼却是蓦然一黯,她前生每日为了生计而奔波,自然是没有那个福气学大部分人一到假期便加入旅游大军之中,何况,她就算有钱,也不会想去西安那样古老的人文古城,她从来未曾到过西安,也不知,如今眼前这座城池,与后世的西安,有什么不同。
来到大周,已然九年,此前,她早已接受了自己这一生都只得如同一只笼中鸟一般,再也出不了京城,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来到西安。
望着眼前的这座城池,谢璇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种莫名的亲切来,眼里不由湿润了,她却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父亲,阿鸾来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经过了一场腥风血雨,在秋风萧飒中,渐渐沉寂下来。
这一日,天阴,铅云暗垂,无星无月,却有风,风摇影动。正是月黑风高夜,虽不至于定要杀人放火,但却是最适合干那些掩人耳目之事的。
城西帽儿胡同中一家普通的民居内,院门被敲醒,两长三短。
院子内先是静寂无声,门外那人倒也沉得住气,敲罢了门,便静静立于一旁,只等着。
待得院内终于有了声响时,院门骤然被人拉开,门内的人与门外的人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门外人快步进了院门,而门内人则左右望了望,确定无人之后,才又小心翼翼关上了门。
“齐大哥!”来人快步进了院子之后,便是难抑激动,高声喊道。
“秦风!”屋子内,齐慎快步迎了出来,见得来人,亦是不由欢畅地笑了,转眼间,两人已经抱到了一处,齐慎用力捶了捶秦风的肩膀,再分开时,秦风的双眼竟已是通红。
齐慎笑嗔了他一眼,秦风这才抬手揩了揩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不是齐大哥你一走两年,这么久不见了么,我才一时失态了。不过啊,不过两年的时间,如今的齐大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是不是我也得叫你一声齐将军了?”
“你要叫,我也可以应的。”齐慎笑道,还朝秦风挑了挑眉梢。
这样反倒刹那间便打消了两人之间许久不见的隔阂,秦风当真正了正神色,然后朝着齐慎规规矩矩地拱手作揖,并恭声唤道,“小的见过将军大人。”一本正经没有绷住两秒钟,齐慎与秦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笑罢,齐慎正色望向秦风道,“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秦风脸上的笑容敛起,而后,望向齐慎,却是叹息了一声,“齐大哥,其实......何必呢?我知道,七姑娘对你有恩,可是,如今,定国公府遭逢大难,七姑娘却逃过了一劫。豫王殿下待她还是好的,他们又有些渊源在,她如今说不定过得挺好,你即便冒险去了,她也未必就会乐意与你走吧?”
齐慎却是已经瞧见了他的手探进了胸口,衣襟处,一张布帛已经现了一角,齐慎目光微黯,伸手便是不由分说将那布帛夺了过来,一边摊在桌上细看,一边道,“她不会过得好的。”
她过得好不好,你怎么知道?你难不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还说得那般笃定?秦风张了张口,却终究是没能说出口来。
知道了齐慎心意已决,谁劝也没用。事实上,从齐慎传话给他,他便知道了他的心思。在看到他,不顾边将无召不得擅离职守的禁令,冒险出现在这里时,他便更应该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刚才那些话,明知不中听,明知劝不住。
秦风叹息一声,凑过去,手指点在了那布帛所绘的地图的某一处道,“这便是灵犀阁所在了。不过,你别看它地处偏僻,可豫王殿下待七姑娘自来上心,这里的守卫,可不比王府其他地方薄弱。从这里,到这里,随时都有侍卫轮班防守。”
“他不是防着有人去救她,只是防着人去杀她罢了。”听了秦风的话,齐慎没有半点儿紧张的样子,甚至轻轻笑了起来,一派的轻松惬意。
秦风却是半点儿轻松不起来,边上的严睿和彭威也是。
尤其是彭威,他是到了刚刚才知道,他家的大爷不惜用计将刘先生支开,冒着擅离职守,被人察觉的风险到了京城,居然为的,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定国公府的余孽,已经成了豫王侍妾的谢家七姑娘,彭威只觉得,他家大爷,是疯了。
严睿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该劝的,他都早劝过了,齐慎根本就是铁了心,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只有秦风,还心存一丝侥幸,“既是如此,有豫王殿下这般护着,七姑娘肯定是没事的,你又何苦冒险走这一趟?而且……七姑娘毕竟已经入了豫王府,她已是豫王的人了,依着她与豫王从前的情分,你又何苦……”何苦惦记别人的女人?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秦风的最后几个字终究是不敢说出,生生咽了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