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词臣与吏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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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张居正接到讣告时起,京城里就被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其实大家议论的只有一件事儿——



    张居正是去还是留?



    大明王朝官员的丁忧制度,施行了两百多年,从不曾更易过。所有官员只要一得到家中讣告,按照惯例,都要立即向皇上写本子乞求回家守制三年。



    而皇上大凡遇到这种情况,也会立即作出批复,然后着吏部办妥该官员开缺回籍事宜。



    如果皇上不允许,则称之为“夺情”。



    但“夺情”这种事情,除了战乱等少数情况,一般都极少发生。



    然而,张居正已经得到讣告三天,却还没有呈上奏本给皇上朱翊钧申请守制。



    这就奇怪了……



    尤其是一些好事的官员,纷纷猜测这里头的种种可能。张居正到底几个意思?难道连他父亲过世都不想回家守制,仍要霸占着首辅的位子不让吗?



    ……



    ……



    这天上午,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锡爵,带着自己部属吴中行、赵用贤匆匆赶到吏部衙门。



    直言要见吏部尚书张瀚。



    吏部尚书位列部院大臣之首,有“天官”一说,又称冢宰。因掌握着天下官员的诠选拔擢之权,所以平时除了公事,极少在自己值房里会见官员。即便是公事,四品以下的官员,也很难见到他。



    论级别,吴中行和赵用贤两个都是五品,平常想见吏部尚书连门儿都没有。



    可今天不一样,这两个人是在掌院学士王锡爵带来的。



    张瀚不得不出面接见。



    这一来,王锡爵官居三品,是词臣的领袖,人望颇高;二来,王锡爵从不登门访客,一般人想请他都请不来。



    张瀚身为吏部尚书,又岂能将他拒之门外?而且完全能够猜到王锡爵等人来的目的。



    这个时候,除了议论张居正,别无它事。



    ……



    吏部尚书值房里。



    王锡爵等一行人坐定寒暄几句。



    吴中行便迫不及待地插话道:“冢宰大人,今日我们随掌院大人前来拜访您,为的就是首辅张大人的守制之事。”



    张瀚瞟了吴中行一眼,心想果不其然,但脸上却装作一愣:“这种事情,你们来找老夫作甚?”



    “今日,通政司发往全国各大衙门的邸报,想必冢宰大人已经看到了吧?”吴中行又问。



    “老夫看过了。”张瀚一捋胡须,轻描淡写地回答。



    “不知冢宰大人有何感想?”



    张瀚没有作答,而是凝视了吴中行片许,继而又将目光逐一扫过王锡爵、赵用贤,淡淡地反问了一句:“看来你们都有感想?”



    “的确,我们有想法。”回答的是赵用贤,并且带着不小的情绪。



    “哦,是吗?”张瀚不喜欢吴中行和赵用贤两位翰林院学士,觉得他们说话直愣愣的,还是太年轻太嫩了点儿。



    “首辅大人的父亲过世三天了,他居然还没有写奏本向皇上申请回家守制,难道冢宰大人……”赵用贤的话尚未说完。



    便被张瀚打断了:“如果老夫记得不错,你们两位都是隆庆五年的进士吧?”



    “是。”



    “是。”



    吴中行和赵用贤异口同声。



    张瀚不客气地说道:“既然你们是隆庆五年的进士,那首辅张大人便是你们的座主,而你们是他的门生。可你们今日说话的方式和口气,似乎都不像是他的门生。”



    “我们是他的门生,却进不了他的家门。”吴中行直言不讳,悻悻然地回答,眼神里还带着明显的怨怼之情,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如今已被分配到贵州都匀卫的刘台,还不是首辅的门生?”



    一提到“刘台”这个名字,张瀚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眼前两位年轻的后辈,感到气儿不顺了。



    刘台,已说过,也是张居正的门生,也是隆庆五年的进士。因为机灵干练,很得张居正的赏识,起初被任命为江陵县的县令。



    后来,张居正见刘台在江陵县颇有政绩,而且,荆州府每年送上来的“考功簿”中,对刘台的评价也很高。



    所以,张居正决定调刘台回京。



    可是,这件事水墨恒极力反对。并且当着张居正的面儿,不止提过一次,尤其强调坚决不能让刘台进京。



    然而,张居正已经作出承诺。



    本来,水墨恒的话,张居正不说是言听计从,可也绝不敢坐视不理。但既已答应承诺了人家,又在给他父亲的家信中提及,因而这件事张居正没有依从水墨恒。



    当然,还有另一种心思在张居正心中隐隐作怪。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听。所以在万历三年,刘台进京没多久,便拔擢他为四品辽东巡按。也就是说,将刘台调离了京都。



    说说这巡按,一般都是御史出身,又称按台。其职责简单地说就是代天子巡视,考察吏治。



    虽然地位不及巡抚,可在地方,也是杠杠的大角儿,权力仅次于总督、巡抚。



    看得出来,张居正对刘台寄予无限厚望。



    想想,刘台只有三十多岁啊,便成了开府建衙的地方大员,可谓平步青云。



    然而,张居正还是低估了水墨恒话的分量。



    就在万历四年秋,鞑靼犯边,被辽东总兵官李成梁大破之,斩首好几百人。刘台身为巡按,抢着上本报功……



    按照规矩,地方巡按不得贪冒军功,向朝廷报捷压根儿不是巡按的事儿,而是总督和巡抚的分内事儿。



    这就意味着,刘台犯了大忌。



    或许因为他太年轻,着实嚣张了点;也或许仗着张居正是他的座主,有了个大后台。



    居然做了这么一件大错事……



    最要命的是,刘台是张居正的门生,而张居正(很要脸)不顾水墨恒的反对,执意重用刘台……



    张居正似乎是要证明(当然,也有几分赌气的成分)一次自己也有眼光,难道真的不如水墨恒这个妖孽?



    结果,结果出事儿了……



    这让张居正情何以堪?就在刘台去辽东履任之前,张居正为了暗中偷偷与水墨恒“较量”一次,曾单独接见过刘台,千叮万嘱他一定要历练政务,踏踏实实为地方做几件大事。



    谈话的用意非常明显不过,无非希望刘台作出一番政绩,以备日后得以重用。当然,愿望如果实现,日后终于也可以在水墨恒面前炫耀一回。



    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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