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下属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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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口气嘘得不仅深,而且长。



    东暖阁登时安静得可怕,简直落叶可闻。



    冯保不自觉地觑了李彩凤一眼,想要揣摩主子的心意。那可是他一向的拿手好戏。



    而恰在这时,李彩凤叹气之余,也正拿眼看他。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冯保登时明白,当即作出一个决定。



    其实,这种情形他不止遇到过一次,而且还干过好几次。赶紧找借口将小皇上带走。因为瞧李太后的眼神,似乎有话要单独与水墨恒说。哦,不是似乎,几乎可以肯定。



    揣摩主人的心意,不仅需要悟性,更需要胆量。



    否则,很容易弄巧成拙。



    冯保自信是这方面的高手。当然,这也是建立在他对李太后和水墨恒的深度了解之上。



    冯保的聪明之处,正表现在此。



    而更高明的地方在于,他虽然什么都知道,但从不对人言及,也绝不允许别人妄自议论,尤其是他的下属。



    但凡听到有人议论水墨恒与李太后之间的事,冯保只要知道,绝不留情绝不姑息。曾经因为一句话,将内官监掌印太监张诚撤掉,就是最好的证明。



    冯保对他自己的定位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更清醒地认识自家主子李彩凤和恩主水墨恒的定位,知道这两个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若没有他们自己将何去何从……



    抛开冯保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比如:暗地指使东厂的人一把火烧了佟祯的府邸,让夏商活生生地将自己干儿子吴明俊毒死等等……



    但,单就他做下属这一点,想必无人能出其右。



    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所以,这会儿只不过瞅了李彩凤一眼,便立马儿有如神助般地猜度出了自家主子的心意。



    这是一种本事。



    ……



    冯保思绪飞驰,此时此景,找个什么理由将小皇上带走呢?若直接将小皇上拉走,未免显得突兀。



    技术活儿啊!



    咳,咳。



    冯保轻轻地咳嗽两声,首先将东暖阁的宁静打破,然后微微俯身喊了一声:“万岁爷!”



    “大伴,你有话要说?”



    “奴才想陪同万岁爷回一趟西暖阁。”



    “啊?”朱翊钧眨巴眨巴着双眼,奇怪地问,“为何突然要去西暖阁?朕正想听讨论的结果呢。”



    冯保正欲编一个回西暖阁取蓟辽总督杨兆折子的理由。



    李彩凤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钧儿,你随大伴去吧。”



    朱翊钧已经十三岁了。



    虽然还不是很懂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也不像冯保那样一眼便能看穿自己母亲的心意。



    可既然母亲说话了,那就无需多问。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



    当即起身,不过有些悻悻然:“哦,那孩儿先行退下,待娘亲与先生讨论出一个结果,告诉孩儿一声便是。”



    这样,冯保牵着朱翊钧,出了东暖阁。



    留下水墨恒与李彩凤两人。



    ……



    “谢谢!”水墨恒先开口。



    “知道有些话,你不想他们听见。”李彩凤很有把握地说。



    水墨恒心悦诚服,点头笑了笑,没有作声。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李彩凤道:“现在可以讲了。”



    水墨恒看李彩凤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不退也不避,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决定。”



    “当然,我是太后,儿子是当今皇上,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廷杖我的父亲?岂不被人笑话?说我连自己的父亲都保护不了。”



    “其实,接受廷杖之罚,我断定是你哥哥的主意。”



    “我一猜便是,所以新年头也不管喜庆不喜庆,就将他痛批了一顿。”李彩凤一提及她这个哥哥就咬牙切齿,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作怪。



    水墨恒幽幽叹了口气:“是啊,尽管你父亲和哥哥将这个难题抛给我们,可我不能让你难做。”



    “你想怎么做?他们又不愿意掏钱,听你口气,似乎又不同意我们垫钱。”



    “如果我真的判廷杖他们,你会怎么想?”



    “不行,我父亲不能承受。我也不能让你打我父亲。”李彩凤的态度相当明确。



    “嗯,如果仅仅廷杖你哥哥呢?”



    “那没问题。”李彩凤毫不犹豫,而且看上去还很高兴,“我正有此意,他一向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就该让他长点儿记性。只是这话我只能对你讲,不能当着他的面儿说。”



    “你这点小心思,我早就猜透了。”水墨恒暗自忖道,脸上立时浮现几分笑容,说:“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怎么办?”



    “就是廷杖国舅爷啊。”



    “可当初是我爹出面,从杨兆手中接下这宗生意。”



    “但与邵方连线的是你哥哥呀。”水墨恒望着李彩凤,“既然接受廷杖的主意是你哥出的,那就让他尝尝。届时我是主审官,还不是我说了算?虽然你父亲也有责任,可父债子还自古都是这个理儿,就让国舅爷一并承担好了,做儿子的不得挺身而出?”



    李彩凤显然还有些不放心:“这样能行?”



    “怎么不行?”水墨恒颇有信心,“这么做,恐怕是最好的方案。皇上下旨拨款,或由你私人垫款,都会留下话柄。人们议论起来,还是说皇室维护皇室;而且,也会滋生武清伯和国舅爷狂妄自大的心理。”



    李彩凤点了点头。



    水墨恒接着说:“但是,国舅爷执意要接受廷杖,我若顾忌反而退却,与皇上拨款、你垫款产生的效果一样,事实上也有失公允。正如你所言,其实让他们选择,就已经偏航了。”



    “我哥哥会不会……”



    “你是怕难以向你哥哥交代?”



    “交代倒是不怕,他自己做的坏事,当然得自己承担责任。怕只怕廷杖,会不会将人打残或……”



    水墨恒摆了摆手,笑道:“廷杖之罚,听起来着实恐怖,可定案之后,执行监官不是司礼监掌印冯公公吗?轻重还不是掌握在我们手里?”



    李彩凤听了,心下了然:“哦,你的意思是,廷杖定要执行,但可以做做样子。我这么理解,对吗?”



    水墨恒点头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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