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酒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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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伟都快要泪崩了。



    今儿是腊月二十八,新年在即,听说女儿李彩凤要送年礼,本来还挺高兴的。以为女儿心中时刻都不忘这李家,肯定会像往年一样送有厚厚的礼物。



    所以在儿子李文全的怂恿下,才隆重地邀请京城三四十位响当当的角儿,想着要在众人面前长一回脸,好好炫耀一番,证明他这个武清伯虽然还没有升侯,也仍是皇亲第一号。



    结果,没想到女儿送的年礼,竟是一把砌刀……



    女儿确实没忘李家。



    只是,送的礼物太不给力了。



    李伟的心像被刀割一样,既羞又愧,更后悔摆了这几桌宴席,感觉脸面无光,就像被女儿李彩凤当着众人面说落了一大通。



    而且,原本还想着,既然女儿给自己送年礼,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不会追究棉衣冻死人的案子?



    可照这情形,很不乐观。



    李伟一下子蔫吧了,李文全自然也着急。



    棉衣事件不光是李伟一个人的主意,李文全责任也不小。



    当初要与邵方合作做一宗大买卖,就是李文全与邵方谈的。李伟只不过出面,从杨兆手中将这笔生意揽了下来。



    见妹妹送砌刀,李文全的心情像父亲一样,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会儿见水墨恒嚷着要喝酒,举着酒杯过来了。



    一半儿是为了讨好,一半儿是为了发泄,满脸堆笑道:“水少保,来来,我再敬你三杯。”



    水墨恒又岂能不知李文全的心思?



    先头已经喝了不少,又要来,一来还要三杯?故意笑问:“国舅爷,这又是为什么而敬?”



    “不为什么,就为水少保今儿能光临李园。”



    “光临李园,那是我的荣幸,该我敬国舅爷和武清伯才是。”



    “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当然我敬你。”也不等水墨恒说话,李文全一仰脖子,“嗞儿”的一口,然后将酒杯倒置过来,显得诚意满满,“干了,一滴不剩。”



    干脆利索,一看就不是来扯酒皮的。



    但肯定有事儿。



    “好!”



    “好样的!”



    “国舅爷喝酒就是痛快!”



    “……”



    赢来四周一片喝彩声。



    水墨恒见这架势,二话不说,举起杯子,也是一口干。



    “牛!”



    “太牛了!”



    “千杯不倒啊!”



    “水少保果然是海量呀!”



    “……”



    对水墨恒的盛赞之中,带着几分羡慕之情。



    男人嘛,酒桌上喝起酒来,个个都希望自己喝不醉喝不倒。对水墨恒这样来之不拒、杯起酒干的,当然羡慕得要死。



    李文全一副豁出去的样,不停地斟酒,嘴里的话也不停:



    “再来,再来!”



    “干了,干了。”



    “今儿一定要将水少保陪好!”



    “李史那个兔崽子呢?让他也过来陪师父喝几杯。”



    “……”



    李文全这么一闹,场面很快掀起第二波高潮。



    当然,人与人的心境不大相同。



    有的人是同情武清伯,感觉心里憋得慌,这个时候要为他撑撑场面;



    有的人是佩服李太后,深感李家出了个超级女强人,所以一时高兴,就特么想喝;



    有的人是真喝糊涂了,看别人咋呼,也跟着瞎起哄,纯碎是为了凑热闹;



    当然,有的人是真心佩服水墨恒的酒量,就像看看水墨恒到底还能喝多少;



    拼酒,最后的结果就是,趴下一大片。



    李文全醉得一塌糊涂,最后拉着水墨恒的手,不遮不掩直抒胸臆,哭哭啼啼地问:“水少保你说,棉衣事件你到底想怎么着?”



    按理说,这事儿不该问水墨恒。



    也没必要。



    作为李太后的亲哥哥,自己去宫里找妹妹或外甥不就得了?



    只是李文全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妹妹不喜欢他去宫里,而且也能感觉出来,妹妹经常躲着他不见,还动不动训他不成器。



    这件事,他想了无数次,也与父亲李伟商量了好多回,但就是没勇气去宫里找妹妹。



    酒一喝,心里的憋屈使劲儿往外吐。



    水墨恒将李文全搀扶住:“国舅爷,今儿喝高了吧,这事咱改天再聊,行不?”



    李文全嘴里呼出的全是酒气:“不,不,不行。咱,咱,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这里,全都是我李家的好友,你照直说,没关系。”



    都喝成这样,还说个屁?



    水墨恒瞅了旁边的李伟一眼,意思很明显,示意李伟喊人将李文全扶下去休息。



    李伟没怎么喝。



    他年纪本就偏高,也没人劝他喝,头脑肯定清醒着。



    可李伟分明看见了水墨恒这个举动,偏偏装作不明白似的,任凭李文全纠缠着问七问八。



    或许他自己也想知道答案,刚好借喝醉的儿子来套水墨恒的口风,正合他意。



    而酒桌上的王公大僚,同样想知道答案,所以没有一个人劝李文全住口。



    然而,作为水墨恒,在这种场合如何表达自己的意见?



    不是为难人吗?



    李文全醉了,李伟装傻,可水墨恒清醒着呀!



    在棉衣冻死人这件事上,既然张居正交给他处理,在扬州时便说过,回京后要追究相关人的责任。



    邵方虽然一力承担,以死谢罪,可李伟、李文全、包括蓟辽总督杨兆,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回京后,水墨恒第一时间找张居正协商。



    张居正的态度也相当明确。



    关键是,惩治这个“度”如何把握?



    关于事情的真相,张居正已经听冯保说过。



    惩治李伟、李文全父子俩不能过重,否则会得罪李太后和小皇上;但若惩治过轻,鸡毛浮水一般,似乎也说不过去。



    两人一商量,觉得这事儿,还得先探探李彩凤的口风,毕竟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她手上。



    于是,水墨恒见完张居正,又赶着去见李彩凤和朱翊钧。



    朱翊钧曾经为这件事哭过鼻子。



    李彩凤得知事情真相之后,也感觉相当棘手。



    怎么处理?



    戚继光在张居正的怂恿下,当着文武百官面前告状,朝野上下皆知,死了十几个士兵,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可事涉自己父亲和哥哥,总不能将他们两个揪出来处死吧?



    张居正口口声声说,要等水墨恒回京之后再作处理,其实也是为难,不知该怎么拿捏,弄不好会惹火上身。



    好在李彩凤没将水墨恒当外人,直接问水墨恒的想法。



    这样,才有了送砌刀一节。



    旨在给李伟敲敲警钟。



    但这还不是水墨恒与李彩凤商量出来的最终处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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