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杭州织造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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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京逗留几天,水墨恒便带着莫颜去了杭州。



    杭州织造局,才是此行的目标。可既然打着南下游玩的旗号,自然不能一来便去打听。



    杭州的官儿和南京的官儿一样热情,精心准备接待的人很多。但水墨恒只带莫颜前来,当然只能接受一个官儿的邀请。



    李史和黎康按计划留在南京。



    水墨恒接受的官员是杭州现任知府周文龙。



    周文龙五十出头,从正九品的县主簿干起,从未破格提拔,硬是凭着三年考满晋升一级,一步步爬到杭州知府的任上。



    他在这任上兢兢业业干满六年,去年例当晋升。但因为杭州是江南赋税重地,争抢这一职位的人太多,吏部一时委决不下。



    张居正于是决定让踏实稳重的周文龙继续留任,同时给他晋升一级,挂任正三品的浙江省布政司参政衔,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这一安排自然让周文龙高兴,心里对张居正存了一份感激。



    听说水墨恒要来杭州,且不说水墨恒自己的身份地位,单凭水墨恒与张居正的关系,周文龙也得好生招待。



    水墨恒要查杭州织造局,周文龙事先并不知情。



    张居正本想暗中与周文龙先通个信儿,因为杭州织造局虽然归内务府管辖,可局中的事情历来由杭州府衙帮办。



    可被水墨恒阻止。



    既然要暗查,那就谁也别告诉,以免打草惊蛇。万一周文龙与杭州织造局打成一片呢?



    来了,就白跑一趟。周文龙为人做事虽然老持稳重,可一谈到政治,谁也不敢保证到底有多清廉。



    张居正想想也是,于是作罢。



    如此一来,水墨恒也不着急。



    反正今年的用银已经划了,调查是为日后做准备的。那就先行尽情享受一番吧,带着莫颜游山玩水,给人的感觉就是来游玩的。



    什么西湖啊,湘湖啊,千岛湖啊,灵隐寺啊……



    通通游个了遍。



    当官儿的就是好,走到哪儿都有为你接风的,吃喝住行全部提前有人为你打点好,啥也不用愁。



    神仙般的日子!



    待玩够了,水墨恒重新回到杭州府衙。此时与杭州知府周文龙也不陌生,说话不用太过拘谨,开口赞道:“杭州真是个好地方啊!”



    “水少保玩得高兴否?”周文龙问。



    “当然高兴,没得说,多谢周大人殷勤招待。”



    “只要水少保玩得嗨就好。”



    水墨恒一边闲聊,一边思绪飞驰地琢磨着,如何尽快将话题切到杭州织造局上,又不留痕迹。



    想了想说:“周大人,此番南下,我带了一位女子。女人天生喜欢臭美,走到哪儿都喜欢买买买。听说杭州丝绸发达,便想购得两件纺织品,不知杭州哪处纺织加工既有水平又显有档次?”



    “这个我来安排。”周文龙还以为水墨恒趁机打秋风。



    “不不,我带着她去买,她会更高兴。”



    “要说水平和档次,当然得数杭州织造局,不过那是专为皇室服务的特殊机构。但水少保是皇上的老师,只要你开口,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周文龙介绍说。



    水墨恒心里大喜,要的就是这“杭州织造局”五个字,当即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杭州织造局衙门,离你们府衙有多远?”



    “不算远。”



    “平时来往多不?”



    “不多。”



    “不多?为何?织造局公事不是历来由杭州府衙帮办吗?”



    “他们可是钦差。”周文龙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



    “哦,是,钦差一向高傲得很。”



    周文龙咧嘴一笑,算是默认。



    既然将话题成功切入,水墨恒便抓住不放,又问道:“平时来往不多,那杭州织造局的公事,你们府衙如何配合的呢?”



    “配合?”周文龙摇头苦笑,迟疑不语。



    水墨恒鉴貌辨色,一看这其中定有隐情:“怎么?不好说?”



    “我可以说实话吗?”



    “但说无妨。”



    “为何与杭州织造局衙门交往不多呢?因为每年我们都苦不堪言啊!”



    水墨恒追问:“苦不堪言?这又是为何?”



    周文龙回道:“杭州织造局每年要给皇上制造龙衣,今年的任务刚刚又下来了。”



    一提到龙衣,水墨恒更加来劲儿,就冲这个来的,于是全神贯注地倾听,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和相关字眼。



    “第一难,是给织户派活儿。皇上的龙衣,布料十分讲究。就拿一匹过肩蟒缎来说吧。从丝到色,每一道工序都不能马虎。一匹蟒缎千辛万苦织就,钦差的提督太监过目检查,若发现一丁点儿瑕疵,缎子就得报废。”



    “本该如此啊,给皇上干活不得这样精细?”水墨恒插了一句。



    “是,”周文龙点头,语气马上一转,“可这样一来,织户忙活了几个月小半年,就领不到一丝报酬啊,风险多高!有几个织户愿意接这种活儿?”



    “有道理。”水墨恒点头道是。



    “而且,报废的缎子还不给退回到织户手中。”



    “为什么?”



    “钦差给的理由是,专给皇上制造的面料,绝不能流传到民间。”



    “那杭州的织户不是饱受钦差之苦?”



    “可不是?”周文龙摇头叹息,满脸的无可奈何,“就算一匹缎子验收过关,织造局也只肯付三十两银子给织户。”



    “实际价值多少?”



    “最低一百两。”



    “差距这么大?那织户岂不亏大了?”



    “是呀,不然我怎么说苦不堪言呢?”周文龙似乎满肚子的怨气和不满。



    水墨恒心中暗喜,正合吾意啊。



    周文龙逮着机会,索性一吐为快:“所以,每年为织造局摊派织户,成了杭州府衙最头痛的事。最少一百两银子一匹的高端缎子,织造局只肯给三十两,你想,织户肯定不干呀?”



    “那怎么解决?”



    “只能政府补贴一部分啊!这没办法,否则完不成任务,责任不更大了?即便这样,也没有一个织户愿意接这种吃力不讨好又不挣钱的活儿。”



    “那摊派采取什么方法呢?”



    “每年内务府的计划任务下来,杭州织造局衙门接到通知,便传达给我们杭州府衙,杭州府衙就派人将杭州织户按里甲召集起来,分片抓阄,抓着谁就该谁,强制性的。”



    “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绝对不是办法。”周文龙态度决然地说,“可是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亏本的事儿,难道人们会抢着去做?”



    “也就是说,制造龙衣的每道工序把关都很严格,但是织造局付给织户的工钱少之又少,周大人,是这个意思吗?”



    “是。”



    “周大人当了多年的杭州知府,想必对杭州织造局的内情也摸得一清二楚。”水墨恒从周文龙的陈述态度中可以看出,他对杭州织造局十分不满,但又非常无奈。



    既然不满,那问题就好办。



    水墨恒觉得是时候坦诚此行的真实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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