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就这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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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墨恒上前一把将高拱扶住。



    高拱愤怒地将水墨恒往边上一推,自个儿抹去嘴角的血迹,恶狠狠地斥道:“你是什么东西?”



    水墨恒只想着为李贵妃和冯保解围,现在已经做到了,如果再与高拱怼下去,那就不合适。



    况且,瞧高拱眼下的神情,若再出言刺激,恐怕会将他活活的气死,所以也就不再吱声了。



    偌大的寝殿再次陷入死般的沉寂。



    谁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好。



    沉默半晌后,还是水墨恒先行开口:“皇上需要休息、安静,几位阁臣还是回去吧。”



    李贵妃跟着说:“高阁老刚才的话说得很好,就照你说的去做吧,这样皇上放心,皇后和本宫也放心。”



    “谨遵娘娘令旨,老臣告退!”



    高拱回完话,正欲起身,也不知道是因为跪得久了,还是因为被水墨恒气的,踉跄一下子,竟没站起来,伏倒在御塌前。



    冯保努努嘴,示意远处的两个太监过来,将高拱架了出去。



    张居正和高仪跟着躬身而退。



    水墨恒道:“皇后,贵妃,我也该走了,这下得罪首辅,他恨不得将我卸成十七八块,烤熟吃了呢!”



    替李贵妃和冯保出了口气,又怕走得快撞见高拱,掀起不必要的冲突,故意一步作三步走,慢悠悠地退出乾清宫寝殿。



    刚走至乾清门,冯保笑意绵绵地追了出来,竖起大拇指道:“你刚才那话真特么太解气了!”



    说心里话,水墨恒百分之九十九是为了李贵妃出头,而不是为了冯保,但这个拿捏冯保的机会岂容错失?当即笑了笑说:“冯公公啊,我还不是为了你?”



    冯保虽然也明白水墨恒一大半是因为李贵妃,但这个人情自己得受着,不能不识抬举去戳穿,当即也笑了笑,并小声承诺:“我当然明白,事成之后,犒劳金不会少你的。”



    水墨恒得意,一个打。



    冯保也高兴,一个愿挨:“陈皇后刚刚还夸你呢。”



    “夸我什么?”



    “赞你是个奇人。”



    “那李贵妃呢?有没有夸我?”



    “也有。”



    “她怎么说?”



    “说你思维不像常人,脑壳里全是粑粑。”



    水墨恒白了一眼,随即笑道:“冯公公,你思维也不像常人,那将李贵妃夸我的话送给你吧。”



    “诶,诶,李娘娘金口,我受可不起。”冯保连连摆手。



    “不跟你扯犊子了,记得明天早点来乾清宫。”水墨恒风一般地去了,仍不忘回头提醒一句,“还有,盯紧了坤宁宫。若有差池,我脑壳里的粑粑就要泼在公公的头上了。”



    “我办事,你放心。”冯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此时此刻,很想站在紫禁城最高处皇极殿上大声吼几吼:孟冲、高拱,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



    ……



    高拱从乾清宫被太监架出来,送到内阁,一路上满脑子浆糊,怔愣着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植物人。



    张居正去了自己值房,关上门。想着水墨恒这次明目张胆地帮了他一次,而且当着天底下几个最有权势最有地位的人面儿。此恩此情不能忘啊……



    与高拱、张居正相比,高仪显然只是陪衬,怕高拱想不开,一直跟在高拱后面。从头到尾似乎没他什么事儿。



    他也知道,应该将自己摆在什么样的位子。既没有高拱的不平之气,也没有张居正的不甘之心。



    所以,三位阁臣,若说淡定,唯有高仪。



    张居正的平静是装出来的,否则水墨恒痛批高拱时,他不会袖手旁观无动于衷,而且内心是欢喜的,只是不及冯保强烈。



    高拱被送回内阁值房,老大半天才缓过神来,只是一清醒过来便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横眉立眼老羞成怒:“这个混小子,竟敢骂我是头倔驴?气煞人也!”



    高仪好心劝道:“中玄兄啊,今天的事儿,也是你冲动了点。”



    高拱愤愤不平,激动地说:“我冲动?皇上遗诏,司礼监掌印太监竟然不通知到场?这不成了我朝天大的笑话?”



    “中玄兄,非常时期不能意气用事哇!”高仪语重心长地说,“赶紧派人到孟公公府上去打听一下,为什么他没到场;第二,也是眼下最紧要的,首辅殿前顶撞李贵妃,恐怕会留下后患啊,首辅该做点什么来补偿。”



    这个问题,高拱当时就意识到了。



    把李贵妃怼得没话说,虽然看不清李贵妃当时的表情,完全可以想象她心里头一定不愉快,恨死了。



    高拱脾气是暴躁,可不是没心机,否则不会两度入阁。而且从遗诏中看,他还是托孤第一辅臣。



    被高仪提醒,高拱用手掐了掐额头,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定了定神,喊来一位值房当差的中书,吩咐道:“你迅速前往孟府,打听下孟公公今天都干嘛去了?还有,让吏部侍郎魏大人马上来我这儿一趟。”



    中书领命而去。



    高拱长叹一声,感慨万端地说:“南宇兄的话言之有理,皇上恐怕即将大行,朝政可谓风云变幻,尤其那个阉宦,到处兴风作浪,稍有不慎,我便会授人以柄。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得罪李贵妃啊。”



    高仪道:“中玄兄明白这层理儿就好!水墨恒虽然狂妄,在殿前批了首辅一顿,可他毕竟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也可以说是间接救了首辅。若不是他一时胡搅,今天你让李贵妃怎么下台?”



    高拱不做声,攒眉凝目。



    高仪继续说道:“遗诏已下,皇太子登基终成事实。皇上一旦大行,李贵妃便成了李太后。如今朝廷上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李贵妃将要摄政,与她顶撞不是明智之举啊!”



    皇上卧床不起,不省人事,恐怕驾崩在即。对此,高拱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事到临头,依然感觉很突然。



    尤其是不见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孟冲,而是冯保在主持宣读遗诏的那一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本来就应该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而不是秉笔太监的事。



    想着皇上在世时,对自己诸多依赖,既有君臣之情,又有师生之谊,感情非比寻常。



    如今皇上一倒,孟冲便被架空。



    高拱感觉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和苦涩,所以才会在殿前失态,出言顶撞李贵妃。



    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性格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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