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敌军崩天裂地的炮火压制来临之际,身为传令兵的我还必须身在地表的浅层战壕中,冒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弹片暴雨拼命奔跑,只为了能将命令及时传达到一线战斗部队。好几次,致命的弹片就在距离我不到两英寸的地方飞射而过。索姆河战役结束后,我所在的传令班,11个人中包括我在内只有2个人活下来。其中另一个人也被炮弹炸断了双腿,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直到现在,我的眼前仍会时常浮现出那些已经死去的同班战友的面容:他们都是比我兄弟姐妹还要亲密可靠的人,在战火中淬炼出的情谊值得我将生命与之托付!”
希特勒双目泛红,纵声怒吼道:“然而,正当我们军人在前线舍生忘死、为了这场国战拼尽全力的时候,这些卑鄙无耻的犹太人和民主叛国贼却在像蛀虫一样从内部搞垮我们!他们煽动起的罢工动乱,不知减产了多少粮食和枪炮弹药;这直接导致我军在前线战斗力的大幅下降,无数优秀的战士就因为后勤保障的不利而白白葬送了性命。和我处在同一个班的两名最亲密的战友,一个因为没有防身手榴弹而在堑壕搏斗中牺牲,另一个也因为止痛药品的缺乏而没有挺过手术。可以说,他们的死完全是那帮犹太渣滓的内部破坏所造成!”
听得希特勒的话语,饶是方彦早已对德国在这一时期的历史无比熟悉了,却仍旧在对方声嘶力竭的怒吼咆哮当中产生了一丝别样的触动。诚然,希特勒那基于底层士兵角度所产生出的战争理念严重背离实际,然而对于像希特勒这样在前线浴血拼杀了四年多、且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军人而言,国内的反战罢工无疑是对他们在过去所做出的一切努力的空前背叛。方彦不禁在想,历史上希特勒之所以要将犹太人斩尽杀绝,只怕和后者在一战期间的所作所为也不无关系;毕竟在一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正是以社会民主党人和部分犹太资本家率先承受不住战争所带来的痛苦,从而开启了德国国内的反战动荡的局面。
“国内的情况让我感到无比的痛心和失望。在毫无作用地痛斥了几个煽动反战的民主叛国贼之后,心灰意冷的我在伤愈后选择提前结束休养,返回前线继续作战。虽然那里满是脏水和泥泞,虽然在传令的过程中仍旧时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但我却感到很开心,因为在我的身边再没有那些肮脏卑鄙的叛国者,有的只是和我一样愿意为德意志献出生命的热血士兵。和之前的两年一样,我在服役中没有一天休假,没有一句抱怨,继续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传令兵为德意志贡献我自己的力量。1917年我成为了下士,1918年初俄国在投降的《布列斯特条约》上签字,我满怀希望的整束行装,准备参加鲁登道夫将军集中全力所发起的皇帝攻势;这原本是我们在打垮东部敌人之后、于西线获得决定性胜利的最后一战,然而,犹太人和叛国贼的出卖却使得我们原本唾手可得的胜利烟消云散。”
希特勒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了下来,然而他话语中的怨毒恨怒之意却是如同失去了控制一般喷薄而出:“1918年夏季,英国人和法国人已经丧失了战斗意志。他们疲惫不堪,他们痛苦衰弱,面对我们挟东线大胜之势所凝聚的空前强大的兵锋,他们那看似坚强的防线很快就像阳光下的雨露一般不复存在。在那场战役中,我仅仅靠着一把手枪,就在一次单人冲锋中俘虏了13个英国兵;巴黎触手可及,协约国军队完全崩溃指日可待。然而,犹太人和叛国贼所在国内煽动起的罢工罪行已经愈演愈烈,我们每天的食物配给下降到不足300克;最终,饥饿疲乏的我们只能停止了前进,任由协约国军队重新组建起了他们的战线。”
“在这场最后的战役中,我被毒气弹一度熏瞎了眼睛,随即被第二次送往后方治疗;正是在病床上,我听到了德皇陛下退位、新临时政府向协约国请求停战的消息。当那名老牧师跌跌撞撞、面色惨白的向我们告知了这一情况之后,我整个人仿佛被雷霆劈中了头顶。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犹太叛国贼为了夺取金钱和政权,竟然能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200多万士兵的生命,在他们的眼中竟然连深秋的一株枯草还要不如!在那个时候,双眼已经恢复光明的我便在心中立下重誓:无论如何,今生我也要杀尽这些叛国贼,为我亡故的战友和千百万被出卖的德意志人复仇!”希特勒呼吸粗重,用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声音嘶声低吼道。
方彦听得耸然动容。今天希特勒在他面前吐露出的意志和内心,是他此前所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原本他以为自己很了解眼前这名令世界震动的独裁帝主,然而现在他才发现,希特勒身上竟似还有许多自己所未曾洞悉到的领域。方彦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信奉“刀刺在背”这个被战后的德国人为了宣泄自己内心的不甘和愤怒、而杜撰出的令自己愿意去相信的拙劣传说的希特勒,会在政治这个极高层次的舞台拥有纵横捭阖的天纵之才?而为什么现在满口国家兴亡和民族大义的希特勒,又会在大厦将倾的21年后下令实施彻底的焦土毁灭政策,让整个德国从高度发达的工业文明退回到农耕粮种的中古时代?想到曾经一度是德国二号人物的阿尔贝特·施佩尔所撰写的那本揭露第三帝国内幕的回忆录,方彦不禁暗自猜测,或许希特勒的性格本来就有着常人所难以捉摸的两面性,自己要想将其摸熟于心,还需要很下一番功夫!
一念至此,方彦心中的那些许轻敌之意已然尽数消去,思绪随即开始急速运转起来。不过对于方彦而言庆幸的是,现在的他还用不着将希特勒的心思完全吃透,仅仅需要表现出和他志同道合的政治理念即可,而这对有着后世记忆的方彦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在顺着希特勒的话语狠狠诅咒了一番那些所谓的“叛国者”之后,方彦随即将话题引到了种族优劣和德意志民族生存空间之上。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自己刚刚开始说上两句,对面希特勒的眼眸中就陡然绽爆出了惊喜和兴奋的热烈光芒,仿佛看到了与自己信念相同的忘年知音。
“约纳斯小友,原来您也是这么认为的么?不瞒你说,最近我正在写一本书,正准备详细阐述这个问题的历史和现状!”希特勒兴奋地搓着双手,之前的悲怒痛恨之情已经在他的脸上消失无踪了。希特勒心中清楚的明白,单纯诅咒犹太人和魏玛共和国的话语,他和那帮右翼分子在过去的几年间不知骂了多少句;然而在此基础上拥有一定政治思想造诣的人却绝不在多数,更何况是在种族优劣这种只有自己才去深入研究过的“高端”领域了。看到面前少年清澈而又真诚的眼眸,希特勒忽然觉得自己的演讲瘾头被勾了起来,他咳嗽一声,随即开始兴致勃勃的向方彦阐述起他那套自认为是当前德国所应当践行的救世良方。
西方的残阳沉落在了地平线之下,点点的华灯从慕尼黑市的各个角落缓缓映亮。略显昏暗的监狱房间里,希特勒高谈阔论,口沫横飞,将自己的政治信念向眼前到访的方彦滔滔不绝的讲述道出;聆听中的少年偶尔插上一段,顿时让希特勒双眼放光,喜色浮动,其所倾倒出的话语更加如连珠炮般迅疾而一发不可收拾。
方脸青年赫斯站在旁边,看向方彦的眼眸中流露出越来越强烈的惊异之色。他跟随了希特勒好几年,从来没有看到过有谁能与后者进行如此长时间的交流,偏偏二人的交流还处在极其融洽的氛围中:那名面容俊美的少年虽然话语不多,但每一句都在种族领域融合了历史、地域、人文等方面的学说,让希特勒或拍腿击掌,或手舞足蹈,喜悦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几个小时的观察下来,他已愈发觉得这名少年和自己尊敬的领袖在政治理念上有着极高的契合。
“看来,我们的党在前进的道路上又多了一名同志。而我们也或许可以通过他的加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当下所面临的财务困难。”心思活络的赫斯暗自盘算道。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乃是国内有名的工业巨头,如果能通过眼前这名少年的牵线来获得这个企业的支持,那么对于整个国社党而言将是一个难得的福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