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说。”
鬼冥说得没错。
当徐思思被拉进河中时,少女的情绪流进了徐思思体内。
那既非憎恨也非怨懑,而是某种混杂着悲伤的——徐思思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有个东西一直不让她走。”
“不让她走?”
“没错。那是一种将她囚禁在这儿的强烈思念……那八成是……”
鬼冥的最后一句话有如喃喃自语般模糊不清,令人听不清楚。
看来,他自己也尚未整理好思绪。
“小妹妹,你没事啊?”
回头一望,一名穿着工作服的男子正伫立在那儿。他是前阵子与徐思思打过照面,也救过徐思思的管理处人员陈山先生。
“前阵子多亏您救了我,谢谢您,不好意思,这么晚才向您道谢。”
徐思思低头迅速地说道。
“我早就跟你说要当心,结果你还是掉下去了。算了,你平安就好。”
陈山堆起满面的笑容。
这个人的笑颜,有种令人放松戒心的魔力。
“我真不知该如何向您道谢才好……”
“不用客气啦!喔?这位是你男朋友吗?”陈山上下打量着鬼冥问道。
“多亏您照顾舍妹,真是劳烦您了。这丫头她比一般人还迷糊许多。”
鬼冥低头致意道。他这么不愿意被别人当成我男友吗?
“喔?是哥哥啊!我看你们俩长得不像耶。”
当然不可能像啰,他们体内可是连一滴相同的血也没有。
“总而言之,拜托你小心点,别再掉下去啦!”
正待陈山笑着想要离去时,鬼冥唤住了他。
“不好意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柳木医生常常来这儿吗?”
陈山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以前他大概一星期会来一次吧?他跟女儿出门散步时,会顺便来这儿找我一起吃晚饭。”
“是这样啊。”
“柳雪的厨艺跟她妈妈一样好,享用她亲手做的料理是我的乐趣。”
“您跟柳木医生是旧识吧?”
“柳木跟我从初中起就是同学了。那家伙出人头地当了医生,而且还娶了我们大伙儿的梦中情人……”
陈山自嘲地笑了。
“儿时玩伴?”
“嗯,算是吧。我和柳雪也常常一块儿玩,尤其是……那家伙的太太去世后,我跟柳木还傻傻地说要靠我们两个父亲来弥补柳雪所缺乏的母爱。”
陈山的眼眶越来越湿润,声音也在颤抖。
“这不是玩笑话,我真的把柳雪当亲生女儿看待。如今……”
陈山吸着鼻水,从工作服口袋中掏出毛巾,用力地擦拭自己的脸。
“发现柳雪遗体的人,就是你吗?”鬼冥边观察陈山的反应边问道。
“是啊,上天作弄人啊。”陈山感慨良多地说着,懊悔地咬紧下唇。
“你是在哪里发现柳雪的遗体呢?”
“喔,河中央不是有一座管理塔吗?”
陈山指向约在河中央的一座水泥塔。
塔上有一栋正方形建筑物,周遭约有一公尺宽的平台,围在铁栏杆中。铁桥连接着管理处与这座管理塔。
“大约就在那下面。我是在过去检查水量时发现的。”
“这样啊。”
“我啊,无论如何都饶不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
对话就到这儿为止。
徐思思不敢直视陈山,只好眺望波光粼粼的河面。
过了半晌,陈山自觉自己说太多了,于是苦笑着说声”我还有工作要忙”,便开着停在附近的小货车离去。
徐思思觉得,他对柳雪的情感并不仅止于朋友的女儿。
“我觉得那个人好可怜喔。”
“失去一个重要的人,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得清的。”鬼冥说道。
痛失亲姐姐的徐思思,对这点再清楚不过了;那种怅然若失的空虚感并非一时就能解脱,而是会永远纠缠着在世者。
鬼冥似乎发现脚边有东西,于是弯下腰捡起来直盯着瞧。那是一本记事本。
“那是……”
“八成是刚才陈山先生不小心掉下来的吧。”
若是早一点发现,就能马上拿给他了——
鬼冥翻开记事本。你怎么随便偷看别人的东西——想归想,徐思思还是忍不住窥探过去。
左右两面都各贴着一张照片,一张是比现在年轻二十岁的陈山先生及另一名和他同龄的女性,而另一张则是柳雪的照片。
“喔!你果然在这里!”
鬼冥的思考在这声大喊下顿时中断。有个人在土堤上挥舞着手——是猎人刑警。
“别大声嚷嚷好不好,丢脸死了。”鬼冥故意塞着耳朵。
“小心我推你下水喔!”
“来啊,尽量推。”
“臭小子……”猎人气得咬牙切齿。
“你们准备好了吗?”
“嗯,万无一失。接下来就看你了。”
“那我们走吧。”鬼冥将方才的记事本塞进口袋里。
“徐思思怎么办?”猎人用下巴指着徐思思问道。
“什么怎么办?”徐思思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谈些什么。
“我们要来做个小陷阱。”鬼冥说道。
“陷阱?”
————
徐思思一头雾水地跟着鬼冥和猎人前进。
他们坐上车子,来到市内的某家综合医院地下解剖室。
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中央,有一张不锈钢制的床。
床边有个可动式托盘,上头罗列着各种手术器具。
墙壁一角排列着一排类似大冰箱门的东西。徐思思在电影上看过,那是用来为人类遗体保冷的装置。
这儿比外头冷多了,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除了气温之外,解剖室的氛围也带来了不少影响吧。
老实说,徐思思已经开始后悔了。
“你怕啦?”鬼冥附耳说道。
这种戏谵的口吻令徐思思不悦,于是她便没好气地撂了句:”哪有!”
“喔喔?人都到齐啦?”
一名穿着白袍的小个子老人从房间后头现身。
“这位是法医菜克贤先生。”猎人介绍道。
“你好。”徐思思低头致意,然而菜克贤却视若无睹,不予回应。
“菜克贤先生,那个东西呢?”鬼冥一问,菜克贤便得意地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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