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倾皱眉思索,好奇怪的感觉……他站起身,精神抖擞,身体一颤,有种力量感无声漾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自己似乎与之前有了一些不同,至于究竟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楚。
昨日已经算计过路程,他不再耽搁,将包裹重新打理好,又备了些出行所需的饮水和干粮,出了客栈。
屋外小雪点点,烧焦的气味轻飘的钻入鼻腔,不过相比昨日已经淡去许多。解问能够将一片苦寒之地治理成如今这欣欣向荣的模样,足可见其能力,一场大火的善后处理更是十分妥当,没有掀起一丝半点的民怨,这场火灾总算是告一段落。
周倾伸出手,几片雪花落入掌心登时化成颗颗水珠晶莹剔透,浸湿手心,在那水滴的折射中,他望见了斑斓七彩的太阳光闪出星星碎影。
他在清晨城门开启时分出了玫州主城,问过清早出城的农人和各路行商后,来到城南郊的马场。
买了一匹书中记载一日可行数百里的中等乌足马,又花些银两问清马场主人骑马的诸多要领,配合脑海中曾在书中出现过的骑术演示图像,一路慢行,且走且停,这才在天色西垂时掌握了些许骑马的技巧。
至少,不像刚刚骑上那样每隔三五步就会摔下马来了。
他一连向南慢走了三日,四周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各处披霜挂银,雪也停了,他第一次见到了象征着生机的绿色。
这日午后,周倾抖了抖马鞭,动作有些生疏的勒住马,抬头望望不远处的高大城门,看清上面赫然写着“垣阳”两字。
骑马行至城门前,翻身下马。
两列站的笔直的甲士挺身立在两旁,门前设了卡,服饰各异的人群在城门前排成两条长长的队伍。
另有两个腰间挂着长剑的什长模样的军士正一个一个辨认着入城的人是否可疑,再又问过每个人入城的缘由,随后再放行,偶有几个多做纠缠的就会被一边的士卒拉扯到一边细细询问。
周倾牵马排在后面,三日时间,他身上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但令他感觉到奇怪的是,几日时间下来,每天晚上他都会感觉身如火烤,一但醒来一切又都消失了,精神头却一天胜过一天。
以他的身体放在往日,三天风餐露宿又加之骑术不精千百次摔倒,肯定已经站不起来了,可此刻的他,除了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有碍仪容以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清晨的太阳,入夜初升的皎月,生气勃勃,精神焕发,略有稚嫩的小脸上红扑扑的。
他默默地跟着队伍向前缓慢前进,耳边忽的听到前面几个低低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说了吗?龙城主带兵赴昶州战场了,这次解州领亲至似乎就是为了抄他的家来的!”
“什么什么?不对,青天大人分明就是来垣阳称颂龙城主的英勇之师,鼓舞民心的。”
“我看不然,解青天哪一次来咱们垣阳铺这么大的排场了?还磨磨唧唧的设卡逐个放行,显然是因为晖山的那股子事啊。”
“不可能不可能,晖山出事犯得着来咱们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垣阳城?我看啊,极有可能是隔壁雪塞……”
一人正要继续说下去,他周边的人忽然全都正起面容,重重咳嗽一声,纷纷闭上嘴不再多言。
被这么一番动作所干扰,方才正说在兴头的那人也不好再说下去,低头闭上嘴。
玫州,自龙洐意起兵后便陷入了多事之秋。
雪塞城主罗霆休和晖山令孙一维一前一后,欲效法龙洐意,辞退本职,带领家丁府兵随义字大旗而去,这本是兴致勃勃,觉得解青天定会积极支持的一桩事,却不想解青天见到辞令后勃然大怒,命刘剑忠将二人分开关押,每日都有四队精锐甲士轮流监视。
此事过后,解问派了两名执令员分别派往雪塞和晖山两地安抚民心安抚当地要员,雪塞城有沧北四旗营坐镇,民心自然安稳,执令员次日便安然返回。
可晖山那一边,执令员不仅没回来,孙一维年轻气盛的亲弟弟孙一迅竟公然劫下州领座下执令员,并放出话,“若不放出我哥哥,不让我们这离开这鸟不拉屎的边缘北地奔赴战场,执令员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解问听后,喟然长叹,“民心尚不能安,外族尚不能治,乱我民心致使朝廷后院起火,一腔意气肆性妄为,竖子也,不足与谋!”
当即命令刘剑忠带着玫州主城七千甲士兵临城下,实施大幅镇压,孙一迅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此情势面前差点尿了裤子,原本与他意见就不符的晖山副令官当即站出来投降,并大开城门毕恭毕敬的送出了毫发无损的执令员以及捆得像个粽子的孙一迅,晖山之乱这才解了。
经此一事,原本个个跃跃欲试,因龙洐意义军突起而带来的浮躁之气终于平息了下来。
人们在感叹解问如此威严如此魄力的同时,私下里暗暗称他为“文弱书生,不敢言勇”,往日“解青天”的大好名声折损大半。
在蠢人之中往往有高明之士,真正明白这位其名不扬的解州领背后良苦用心的,都会不约而同的称赞他一句,“悉他人所不能觉,晓他人所不能为,为国做保,安稳民心,是为大周真正栋梁之才耳。”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入城补给乏困所需的周倾全然不知,他步入客栈,将马交给小二喂食,自己则是径直走上二楼客房。
摊开地图,驻足思索,“陈老前辈为父亲准备的乃是白马王雪夜流星,以此马的脚程,父亲此刻应该已经过了秋黄州的叶黄山,濒近关帝州了……我果然还是太慢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追上父亲,可能只是为了看看父亲是否安全,亦或是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沙场刀兵?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正自低眉无语间,窗扇忽起,一股流风涌入,随即一个黄乎乎的影子就地一滚,在地上留下一连串泥污,双手一撑,立在周倾身前。
窗扇一开即阖,前后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周倾的眼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油污黑泥的人。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声音粗犷中又有些久经沧桑的沙哑“小娃儿,有酒肉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