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敌对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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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该死!真该死!!!”遭“狂犬病人”猛烈嗜咬,受害者差点昏晕过去。没试着推搡对方,反打出个避邪的手势,嘴里翻来覆去只剩这两句。浴池老板显然已经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应对了。

    杰罗姆揉揉眼眶,不紧不慢地说:“把他俩分开,咬坏了可不好。围观的各位,相互间站开点,难保人堆里没其他感染者……喂,你!别忙着跑路,通知养宠物的都准备接受检疫。”

    胆小者一哄而散,剩下人要么粗神经不懂事,要么太热衷于看热闹,还有志愿提供协助的,声称院里某人饲养了大量蝙蝠,早该予以取缔!冒名顶替蒙骗不了多久,商家配备的私人武装即将赶到,森特先生随口敷衍着,迅速调车将受害者运走。待相关人士发现不对时、他们早绝尘而去,丢下咬人病患在原地如梦初醒。

    把绑架来的市民交给读心者审问,杰罗姆对“枣红屋顶”的资金流向颇感兴趣。没人会拿自己的积蓄从事颠覆活动,需要大量活钱才能运作完整的保密体系,一来二往总要留下痕迹。假如宁博确为凯恩同伙,由账目入手便于顺藤摸瓜,截获第一手罪证。

    究竟谁是那幕后赞助人?屋里关押着四名活口,审讯仍在进行中,杰罗姆眉头深锁,敲着茶杯边缘陷入了沉思。这条线索直截了当,“法眼厅”必然摸索过良久,可至今没见密探拘捕谁谁,说明他们所知亦有限。凯恩名下的“月球教”、“真理会”都是烧钱机器,宁博的暴力团花销也不菲,频频策划公开罪案更需大量现金,除非床头下面有座金矿、谁也玩不起这样的大动作。

    连密探都摸不着头绪,哪能提供相关情报呢?想来想去,他决定到贵金属联盟走一趟,或许专业人士能揭出更多内幕。马不停蹄赶往桥上贵金属总部,婉转表明来意后,负责的事务官不禁笑出声来。“这不难,我可以直接答复你,想听长的还是短的?”

    杰罗姆心生疑惑,请对方一并说来听听。“这类犯罪活动的资金来源基本没法查究。”事务官简明扼要地解释一通。

    “罗森王国向南拓荒时多发疫病,主要是不适应气候,常见人畜大量死亡的先例。早期的乡邻互助组织几经演变,形成一套自发保障机制,最终演化为‘共济会’的雏形。因为缓和了赡养、卫生各方面的压力,地方上纷纷效法,广泛传播的历史能回溯到三、四百年前。过去领主家庭负有捐款义务,新贵们进入上流社会也得慷慨解囊,定期善捐就作为传统沿袭下来。立意很不坏,可以后‘共济会’大都转入地下,从普通人的视线中淡出……我国的慈善事业目前供养着大量人渣,成为犯罪者洗净非法所得的重要工具。”

    原来“共济会”的账目高度保密,教会把关极严,令世俗权威无从染指这部分款项。通过多年经营,“共济会”效法苦修士社团的组织模式,收容无家可归者和孤儿妇孺,设施粥场,向贫民提供简单医药。渐渐的,许多救助对象定下契约,自愿放弃数年人身自由,成为隶属“共济会”的依附民,承担诸如垦荒、种植苦麦等不讨好的工作,自然受地方政府的欢迎。小据点似的聚居地宗教氛围浓厚,一度被称作“自我放逐之所”,引来不少喜欢节欲或自虐的家伙,人员也变得复杂起来,不少分支甚至开始盈利。

    后来,伴随教会势力逐步衰弱,“共济会”失去了信仰的支撑,迅速从自足的慈善团体堕落为社会渣滓的容留地,前后反差极为鲜明。像淫乱的“多妻教派”,流氓窝点“灰鬣狗”等等,不仅丑闻缠身,实际也沦为犯罪团伙的遮羞布。看中了资金来去的匿名性,“共济会”变成犯罪者掌控的特殊机构,打着慈善旗号行非法勾当,将无业游民培养成罪犯候补,和地方官员同流合污,还有越演越烈之势。

    事务官遗憾地摇头,“据我所知,借‘善捐’逃避纳税的不在少数,许多名门望族牵扯在内,成了犯罪团体的股东。前些年,诺林自由贸易区的空头买卖还是主要避税途径,如今‘共济会’跃升为国内金融行当最大的毒瘤,若有人暗中资助颠覆活动,自然会利用这一途径。”他叹息道,“平心而论,团伙至少分给当地人一些实惠,真把‘共济会’连根拔起、倒霉的还是贫民。地方长官吃惯了贿款,嘴上说整顿秩序,其实早给买通,动动嘴皮子罢了。”

    听完这番说辞,杰罗姆算长了见识,追究资金去向的念头随之中断,侦查难度过高,若密探办不到别人更不必指望。所幸见惯烂摊子,负面消息再没法令他动容,此路不通,坐等对方发难亦无所谓,迟早会找到其他突破口。

    两手空空返回驻地,进门就听见个好消息。上次打掉盘踞在学院内的邪教前哨,霍格人曾追查广播信号的来源,长期监听终有结果:对方再次开启装置,大体位于城市西面崎岖山地某处,有个地图未标明的伐木聚落,夏季才有人散居于此。听说得翻山越岭十几里,众人面有难色,昨晚的行动消耗掉大量精力,不料这么快就出了新状况。

    扫一眼疲惫的手下,杰罗姆说:“院子里搭一台收音机,没事听听音乐也好,休息待命十六小时。解散。”说完便回去午睡。

    大家对看两眼,心说你还真能体谅人,连赴现场查勘都省了!没兴趣回应敌人的滋扰,森特先生安心在老婆怀里补了一觉,下午三时才开始拟定完整的工作计划。

    城内地广人多,凯恩又行踪诡秘,想逮住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手下人力物力有限,不具备广泛布控的条件,杰罗姆只得选择碰碰运气。综合前几次恶性袭击案的情报,筛出最有可能被凯恩利用的笨蛋,然后派读心者在目标身上做下暗记,严密监视这部分人的后续活动;之后他亲赴治安厅,主动提供昨晚事件的详尽资讯,表示愿跟警察通力协作,免得出了事互相掣肘。森特先生还建议颁布通缉令,公开悬赏凯恩及其同党,功劳可以对半开,赏金从自己的经费中列支。

    空头许诺听起来挺划算,治安厅的头头们商量半天,看样子有些意动,答复却很含糊。杰罗姆心中有数,他们是怕关键时刻站错位置,万一国王两父子再度大打出手,政治立场会变成要命的事。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一半,他不再多言,转而约见另一位有用的人物。

    “经过慎重考虑,想借重你的消息网络。我们不妨谈谈价钱。”

    摘下插鸟羽的帽子,“百分之十”信心十足地深鞠躬,“乐意效劳,我的先生!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咱俩总有合作愉快的时候!”

    望着爱自吹的掮客,杰罗姆平静地说:“但愿如此。”

    对方嘿嘿一笑,“放一百个心吧!我刚得到条小道消息,权当见面礼免费赠送——城里摩拳擦掌的还有另一帮人,密探调来个新主管 ,上任便要大开杀戒。这不,领着一群疯狗寻晦气去啦!”

    “何时何地,要宰哪个?”

    “我指给你看。”

    ******

    百十米的小径曲折蜿蜒,两侧山毛榉的横枝上倒吊不少人形物体,下方还有血迹滴沥未尽。户外就快需要火把提供照明,五六个密探分散放哨,半蹲在道旁植被的阴影中,黑衣黑袍,面罩遮颜,身形的一半融入了暮色,眼珠却焕发幽光。杰罗姆手持望远镜,他站的地方刚好俯视下方山坳,又不致轻易暴露行迹,是理想的监视地点。

    几小时前才接到发现广播信号的消息,此刻下头伐木的小聚落已惨遭洗劫。按“百分之十”的说法,密探透过未知渠道截获同样的情报,假如杰罗姆当时派人来这调查,两拨队伍没准会狭路相逢。

    “缺乏审美能力的家伙。”朱利安端着望远镜,半晌才下结论。

    “欸,也给我瞧瞧吧。”望远镜只两架,苏?塞洛普搓着手催促他道,“天黑以后可什么都看不见了!”

    朱利安挑起眉毛,拿看待儿童的表情撇他一眼,仿佛在说“热恋中人尽是白痴”。塞洛普也不介意,接过来调整焦距,使劲端详一通。分许钟没了动静,他脖颈发直,末了脸色煞白地移开目光,也不讲话、只把望远镜丢给旁边的狄米崔。

    朱利安啜一口酒,问年轻学徒,“看见什么?”

    “好像,在搞抽签审讯?不对……他们是强迫平民互相殴打!”

    “十一抽杀令。”高个壮汉难得开口,声调低沉,眼力倒相当不错,“杀人的,懦夫。被杀的,懦夫。”靠在马车边,他轻蔑地说。

    塞洛普一声冷哼,却没心思同他争辩。“我们就在这干看着!?”眼睛死盯住森特先生的后背,语气也异常尖锐。

    杰罗姆无动于衷。身为指挥官,一举一动都得考虑后果跟影响,自己受雇前来杀人,却巴巴赶去扮演正义英雄,雇主心里会怎么想?何况眼前密探势大,真发生冲突自取其辱算轻的,直接被干掉也没话讲。这类情形只适用现实主义,义愤填膺解决不了问题。

    ——他们究竟想干嘛?

    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杰罗姆只觉百思不解。密探虽一贯残暴,可也没必要拿普通人撒气。透过镜片,最后剩下的十来个男性中又产生一名倒霉的,亲戚弟兄们手持木棒,被迫要给他一顿毒打,然后自有密探将之倒吊示众。另一头老弱妇孺被十字弓指着,男性中若有人反抗,结果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

    真正的“十一抽杀令”至死方休,只用于处决逃兵。毒打和吊刑未必能致命,场面却也相当凄厉。新选出的受害者孤立无援,被染血棍棒围了一圈,操刀者皆是熟人,双方承受着严重的精神折磨,敢于安排这场面的必属于真正的混蛋!

    只见红着眼的男人们手起棍落,却像击中一块顽石,武器给纷纷弹开;中间那人浑身巨震,皮肤由内而外戳破几排竖立窟窿,转瞬生满倒刺、变成只刺猬似的怪物……就算听不见声音,也能想象现场的大片尖叫。怪物挥手拍飞旁边活人,比丢只小鸡还要轻便,眨眼工夫,另一条身影如飞而至,踩着人头跳跃挥剑——热刀切黄油般,怪物两臂分家,那人立定转身,暮霭中赫然是久违的尼克塔?鲁?肖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