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猪肉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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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猪肉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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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燃气灯,整条矿脉一览无余。杰罗姆拨开破碎的橄榄岩,取下切割成六十四面的夺目宝钻,心说这下你可没话讲了吧?!莎乐美眼神幽怨,反光的滑腻胸肌紧贴上来,脸颊顿时掉进天鹅绒的世界,冰雹样的各色宝石砸得头皮生疼,这一位禁不住怪笑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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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膀被人轻推两下,迷糊中翻个身,森特先生对难得的美梦仍旧恋恋不舍。没多久,指尖传来阵热乎乎的痕痒,“嗯嗯”两声,杰罗姆闭着眼伸手摸索,想多延续片刻梦境中的美妙感受。平常也不见她着力保养,怎么满头乌发总能如此柔顺呢?揉捏着妻子垂下来的一缕卷发,睁眼却跟流鼻水的汪汪面面相觑,这才想起昨晚上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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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贵金属的人商量过好几回了,”莎乐美面色不善,“据说,你这类的不需要人身保险,‘尽快想法搞个后勤军职,有了闪失家属还能享受点抚恤金’,哼哼。”不待他砌辞狡辩,迎面飞来只鹅毛抱枕。卧室房门砰然关闭之前,只听妻子愤然道,“今晚上睡客厅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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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冒还没痊愈,汪汪吐出舌头,没精打采地望着他。“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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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杰罗姆灵魂归位,“跟你说,婚姻大事一定要慎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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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这句肺腑之言无动于衷,汪汪伸出后腿抓抓痒,吸着鼻涕道:“淘气包出事了汪,机器卡,手指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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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特先生难受地摇摇头。昨天出生入死,夜里被罚睡客厅,一觉醒来得面对长串家庭琐事,生意举步维艰,下午会见无良官僚又要看人脸色……顺心遂意的日子果真是不存在的。有意让盖瑞小姐吃点苦头,先找到煮饭的老婆抚慰一番,赌咒发誓从此不再参与打架斗殴,心里却小声嘀咕、若非身手过硬,连变态岳父那一关都过不去,丫头你这会儿已经被遣送回蛞蝓镇关禁闭啦!胡言乱语、亲亲摸摸,总算让妻子的情绪平复过来,接着赶去处理机器咬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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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看错吗?”屋里到处是零散的钟表部件,两天不见,旧天文钟被拆得七零八落,只剩个布满插孔的机芯框架。看样子,小女孩准备借这些部件安一个不同功用的装置出来,可惜设计过于繁琐,装配中把工程师也套里头了。“干得不赖。请问,你准备怎么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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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瑞小姐坐在地板上,眼望卡在轮轴间好半天的手指,左手还摆弄着一只螺丝起子。“我想先吃早饭,然后试试热胀冷缩。要是还卸不开,先将就练习下使用左手,哥哥你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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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着别人帮忙?完全不需要?……好好。”检查一遍别在里头的右手,倒没有供血不足的危险,杰罗姆叹口气,“我顺道去趟杂货店,找一套儿童工具组给你,争取下午之前把手指弄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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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嘱汪汪发生意外立刻呼救,森特先生便很宽心地撇下小女孩走了。早饭吃到一半,忽有人登门拜访——订购的绿孔雀只用小半天便已到货。单据上寥寥数语,表示雌雄两只孔雀属突变异种,无人照管也能实现自养,食性杂,平和近人,借此聊表谢意云云。刚打开笼门,新来的一对步履稳健走出来,雄孔雀冲他捻熟地点头,然后自个进后院选址筑巢。莎乐美意外地问:“跟火鸡一个品种么?蛮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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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特先生无辞以对,房门一关,屋里又添一对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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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上午有限的闲暇,杰罗姆准备先到杂货店转转。天气渐暖,外衣也换成单薄的棉麻质料,临走瞧见汪汪拖着小姑娘的餐盘向里拉扯,新来的雌孔雀从旁观看,趁其不备由小碟子里衔走几粒樱桃。森特先生不禁怀疑,任何东西一旦跟自己沾边,立刻就变得诡异而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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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把樱桃留给孔雀,帮忙给淘气包送个桔子进去。汪汪感冒没好利落,当心交叉传染。药柜还有瓶碘酊,孔雀可能得消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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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扣好领口,莎乐美一拍他前襟,直接开门送客。饱尝妻子甜蜜樱唇,杰罗姆把头疼的动物园留给对方打理,专心忙自己的问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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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走出多远,隐约感觉有人盯梢。脑中警铃大作,森特先生心中疑惑,强仇大敌这会儿自顾不暇,近来又行事低调,没机会新结怨仇,不知是哪个这么无聊?围着一根桥墩弯弯绕绕,跟踪者似乎无意掩藏形迹,相隔十几步,明目张胆追摄着他——铁塔般的壮汉,外加一名眼神诡秘的矮个——正是昨晚参战的两个治安厅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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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叫倒霉,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不太理想。非法持有刀剑、乃至高杀伤性器具的无执照施法者,个人履历一片空白,碰巧刚从罪犯盘踞的是非之地移居首都,昨天傍晚还卷入一起严重暴力事件……自己要是治安厅的人,也不会放过如此显著的靶子。心中惴惴,偷瞄一眼两名治安官——幸亏都穿着便服,不像即将实施逮捕的模样。过去他孤身一人,随时可以无声跑路,才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如今作为普通奸商,家有妻儿老小,开罪治安厅的后果委实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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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在卖果品点心的摊位跟前,森特先生若无其事地挑选蜜饯果脯,心理计算着最佳的行贿时机,即使希望不大,也只好走一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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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包里是凤梨不?怎么卖的呀?”矮个巡官走到他左边站定,好一会儿才蹦出句话,“黑乎乎的是啥?山楂?咸梅干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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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音相当诡异,讲话时眼神闪烁,矮个子把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壮高个立在杰罗姆右后方,站位精确,似乎做惯了贴身保镖,浑身凝定不动,单只脑袋有规律地左右扭转。每做完两组,他就暂停五秒出口热气,仿佛正在锻炼颈侧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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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特先生很想离他俩远一点,摆摊的小业主笑得也很勉强。只见矮个子俯下身去来回嗅两圈,拿中指和尾指掂起块盐渍梅干,塞进嘴里咀嚼有声,然后皱着眉头赞叹道:“唔——挺不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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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主脸肉抽动,旁边的森特先生也明白过来,这是在杀鸡儆猴呢。果然,这一位点点头,摸出不少铜板来。“全要了。给我七个纸袋,横着数一、二、五、七盛奇数个,三、四、六装偶数个,放满以后称一称,重量一定要平均喔!对了,把梅干搁生石灰里滚滚,粘在一块太咸湿,也不容易点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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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来找茬呀,老兄?!”小业主听得窝火,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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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个巡官迟疑地跟同伴交换下眼神,眨眼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说错喽,伙计。咱们是接到热心举报,声称你这拿鞣革用盐泡制咸梅干,刚才我一尝,似乎差不多也就那么回事儿。”两人异常协调地亮出徽章,“两月前的集体食物中毒事件,你心里有点眉目吧?经过亲身查证,涉嫌使用不安全制剂处理食品,别愣着,请跟咱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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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摊主听得脸都白了,杰罗姆对他无辜受害深感同情。不过自己处境也很尴尬,走又走不得,站着也不是个味,夹在一双变态中间进退两难。其实别人顶多虚惊一场,真正的大鱼还是自己,对方兴许来不及组织证据,先搞一些虚声恫吓,想等他主动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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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所料,小业主战战兢兢,胡言乱语的工夫,矮个子横瞧竖看,忍不住冲搭档说:“瞧他这胆量!我说,咱们是不是走过了一根立柱呐?北边还有个……叫什么来着?就是卖小点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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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莓调羹’。”壮汉停止挪动颈子,无表情地吐出这个词,呼出一口热气。五秒后转而食指下压,锻炼起上臂肌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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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对,就那地儿没错!哎呀呀,你看伙计,举报那人口齿也不是相当精准,这样一来基本没你什么事儿……别别,谢我干嘛,我还要谢谢你嘞……对喽,刚才怎么跟你说的?开始往袋里装呀!生石灰就免了,我可不是来找茬,把偶数奇数分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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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安官到哪都差不多,杰罗姆对这一套耳熟能详,跟他们较真倒霉的必定是自己。面色不变抛下几枚硬币,森特先生取一包葵花籽,站在原地脆生生嗑起来。两名巡官半晌没开口,矮个子本着脸细数咸梅干,壮汉练完二头肌再练胸大肌,摊主算得满头大汗,竭力平衡几只袋子间的重量,四个人戳在当场,数数和出气声伴着坚果破裂的轻响。杰罗姆无由地回想起杜松:时刻携带一把油腻干果,半夜露营时能听见轻生脆响,第二天篝火边一准满地碎裂的果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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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神的工夫,摊主战战兢兢道:“数、数好了……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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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个巡官伸手在每个袋子上方虚按两下,接着一巴掌统统打翻,哼然道:“走!”壮汉也不答话,做完最后一组扩胸运动,出口长气追着去了。小业主瘫软下来嘴里无声嘟哝,森特先生同样情绪大坏,把葵花籽嚼碎咽下去,心说麻烦这才刚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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