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你怎么了?”杜昊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而我的人早已冲出门外。
长安城里热闹的人群,在我此刻看来,就像是舞台上的背景,暄天的锣鼓喧都只是陪衬,一个人的独角戏,环首四顾,该如何落幕?
古力静静的跟在我身后,像一个有形的影子。
“古力,你说,生而为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如意的事?”我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生而为人,我们没得选择,不是吗?”古力像是了然我的情绪一般,“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快乐的事,然后记住它。”
“那么,你的快乐是什么?”我问道。
“跟小姐在一起,陪着小姐,保护小姐!”古力像是在念一段顺口溜般流利的答道。
“你很容易满足哦!”我笑看着这个一切以小姐为中心的男人,“你就没想过找一个心爱的女人,成立一个小小的家,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吗?”
“那种平凡的幸福不属于我!”古力仰望天空,“我是围绕着月亮的一颗不起眼的星星,没有月亮的光辉,便没星星的存在!”
“怎么连你说起话来也变得文绉绉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像哥们似的搭在上面,好笑的瞅着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古力古铜色的脸,涨成紫红色,低头不敢看我。
“谢谢你,听了你这一番话,我心情好多了!”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展现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明知他看到的只是一双笑成月芽形的眼睛。
“小姐,不管将来要面对怎样的事情,希望你都要勇敢面对,不要逃避,因为逃避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糕。”古力最后给我的忠告。
返回龙祥客栈时,天色已晚。
刚走进去,阮洛已迎上前,眼中满是担忧,“阿若,你去哪了?怎么不让我陪你呢?”
“事情办好了没?”我问他。今天早上,我把那两块玉饰交给他,请他帮我系个项圈。
“都做好了!”阮洛取出一串项链交给我,“这都是爷亲手操办的哦!”
“好漂亮啊!”我接过那串用金丝绞线作为系绳悬挂玉蝉的挂饰,赞叹道,“可是,我的小蜘蛛呢?”
“爷说,那件他留下了!”阮洛递给我一封信,“这是爷给你的!”
进屋后,我折开那封信,上面写道:喜从天降,幽心若霓。
天罗地网,惟尔不移。
我笑看着那几行小字,仿佛看到了那张如天神般俊美的脸庞正举着小蜘蛛在喃喃自语:天罗地网,惟尔不移!
其实这张情网,何止是网住了他啊!
摸出那串玉蝉挂饰,仔细欣赏,在灯光中,玉蝉嘴角上方添加的珠子晶莹剔透,隐隐透着幽蓝的光影,像是刻着什么。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
熄灭了烛火,把玉蝉放在枕下,正要睡觉,却看到幽蓝的光影在黑暗中更显得刺眼起来。
原来是夜明珠!
我抓过珠子在黑暗中观看,夜明珠穿孔而过的小洞壁上,隐隐有四个小字:为爱重生。
我呆愣了几秒,心情复杂的品味着那四个字,感慨万千。
天寿节很快就到了,而颜烈所说的一个月的期限也只剩下几天,瓶中的药丸所剩无几,我的脸开始发生可怕的变化,那些红色的小疙瘩像潜伏的病毒开始暴发。
我被这些突起的肉疙瘩搞得头昏脑胀,心情极度恶劣,不想见任何人,连晴云跟阮洛都被我轰了出去。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恍恍惚惚中,恶梦不断,有时听到一个疯狂尖叫的女声,有时看到自己的脸皮一片片的剥落,有时是如坠深渊的恐惧........
“霓儿,霓儿,你醒醒?”一个熟悉的呼唤声,把我从恐怖的恶梦中拯救出来。
我猛然惊醒,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如坠冰窟。
“你在发烧。”颜烈的声音依旧冷清,“先喝点药!”
他扶我起身,斜靠在床边,往我嘴里灌了些苦涩的汤药。
喝完药,我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连脸上的疼痛也被清凉的触感所取代。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的躺在一个灌满药水的木制大浴桶中。摸摸自己的脸,红色的肉疙瘩已经消失,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疤痕。
“小姐,你醒了!”睛云高兴的叫道。
我努力的回想着前情,忙问道:”颜烈呢?”
“颜大夫累一晚,现在去休息了。”睛云扶起我,拿衣衫给我披上,“小姐,你的脸看起来好多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睛云。
“我也不知道!”睛云摇摇头,“颜大夫不让任何人进来,一个人忙了大半夜。”
“那我的衣服,是你帮我脱的吗?”我小心翼翼的盯着晴云,生怕听到否定答案。
“当然啊!我帮你脱掉衣服,然后才抱进浴桶内。”睛云促狭的笑道,“难不曾小姐希望是别人?”
“你这个小丫头,敢笑话我!”我抬手威胁着要去打她。
“等等!”睛云一脸郑重的看着我,“可是,抱小姐进浴桶的是颜大夫!”
“那我不是被看光光了吗?”我气恼的紧蹙眉头。
“不会啊!”睛云狡黠一笑,“小姐,你想到哪去了?你当时还裹着被单呢!”
“你敢耍我?”我又气又羞,不顾身体的虚弱,甩开睛云扶着我的手,独自走了。
“对不起啦!小姐,我再不敢啦!”睛云在身后边走边罗罗嗦嗦的道歉。
迎面看着屋外阳光灿烂的阳光,深深浅浅的斜射在我的身上,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午间见到颜烈时,吓了我一跳,这是真的是他吗?
只见颜烈皮肤黝黑,脸上一道道的血痕,青色的胡茬像是早春冒出的杂草,来不及清理,眼内布满血丝,形容憔悴。
“阿烈哥,这一个月,你都做什么去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采药去啦!”颜烈轻扯嘴角,淡淡一笑。
“是因为我吗?”我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里看出答案。
“也不全是,医者本来就需要亲手摘取一些药草。”颜烈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辩驳着,“以前我不也是经常出门采药吗?”
“可是,哪一次会是你现在的狠狈样?”我走过去理了理他的乱发。
“因为急着赶路,还没来得及清理!”颜烈不好意思的说。
“阿烈哥,你对我这么好,值得吗?”我轻叹道。
“你是我妹妹,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事!”颜烈拉着我手,让我坐下,“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呢?”我又追问。
“你今天是怎么了?尽说胡话!”颜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一贯的冷静,伸出手探上我的额头,“难道是发烧的后遗症?”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笑道,“只是觉得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好啦!若霓,吃饭吧!”颜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我的心却沉入了谷底:每当生病神智不清时,颜烈总是唤我霓儿,而平时则唤我若霓,这两种称呼只有一字之隔,代表的含义也许是天渊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