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智衣袖一挥,张三丰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普天盖地的涌来,原本前行的身子竟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跟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放心,就凭这小子,想伤我老人家,还早了一百年。”
张三丰双脚接地往后滑行了一段距离,这才止住身形,抬头在瞧之时,不知何时灵智已经何太冲提在手中,犹如拎个小鸡崽一般。张三丰心中泛起一片惊涛骇浪,这人随手挥一挥衣袖,便让自己无可抵挡,内功之深,当称得上是神鬼莫测。要知道,他可不是一般人啊,他乃是活了一百岁的张三丰,先天至境的大高手大宗师啊!
从何太冲含怒出手到张三丰被甩开,跟着何太冲被擒,说起来十分复杂,实则这一切均在眨眼之间完成。在场众人,不管是空闻、空性等少林寺僧人也好,还是宋远桥、张溪松等武当弟子也罢,均被这场面震撼得无以复加,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呆呆的瞧着灵智那苍老的身形,半响无言。
灵智单手提着何太冲,笑着道:“小子,何太冲那个小娃娃都不敢同我老人家动手,你胆子不小哇。”
何太冲面皮涨得通红,涩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他一招被擒,此刻被对方提在手中,一身功力仿佛消散得无影无踪,哪里还不知道这回踢到了一块大大的铁板。今日若是不能得知这人身份,便是死也不甘心。
张三丰缓缓平复心中的惊讶,走到灵智身前道:“这位???老哥,还请卖贫道一个面子,先放下何掌门如何?以你的本事,又何必跟一个晚辈过不去呢?”
灵智瞧着张三丰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大乐,笑道:“行,既然三丰小子你开口了,那我老人家便卖你一个面子。”手一松,何太冲噗通一声跌落在地。
张三丰听着这熟悉的腔调,在联想起灭绝与子远他们对待灵智的举动,心中的感觉越来越怪异。他再次缓缓的打量着灵智的面容,瞧得极为仔细,只见这人样貌极为古朴,与自己的鹤发童颜不同,他脸上无论是眉角还是额间,俱是深深的褶子,不少地方甚至已经露出皮下骨头的形状来。张三丰可以确定这人根本就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等物,因为随着这人说话间,颔下根根银须一张一鼓,根本就不是戴了面具的样子。再瞧他衣着打扮,俱都是十分普通,根本就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张三丰将目光停留在灵智手上,只见他手腕手背好似只有一层老树皮包裹着一般,每一根手指都十分粗大,指甲却显得红润健康得很。
灵智被张三丰瞧得十分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我说臭小子,你还要看多久?”张三丰一惊,回过神来,恰巧对上灵智那双明亮异常的眸子,忽然间忍不住浑身颤抖,指着灵智道:“您???您老人家怎么下山了?”
灵智微微一笑,道:“终于认出我老人家来了么?”
张三丰自郭襄逝世之后,便一直呆在武当山之上,甚少下山,算来也有三四十年岁月了。在这许多年当中,他自然没见过灵智。后来年岁渐长,更是突破了先天至境,虽然明知道灵智境界远超自己,却是不大相信他还活着。再加上他年前又收到大林寺僧人在暗中到处查探转世灵童的消息,只当灵智这位老前辈已圆寂多年,为此当时还低沉了好一阵。岂料今日百岁大寿,竟然还可以见到这位老前辈,当真是邀天之幸,你教他如何不激动?
张三丰一甩衣摆,不等灵智有所反应,当即跪倒在他身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同时沉声喝道:“远桥,翠山,你们还不赶快随我拜见老前辈。”张三丰没多想,他见灵智此刻形容枯槁,一副随时要进棺材板的模样,心想:“老前辈活了近两百岁,终于也要寿元尽了么?我百岁高龄还能瞧见他老人家,此时不磕几个头,日后可没机会了。”若是灵智知他此刻心中如何做想,肯定会哭笑不得。
张三丰根本就没想到他这番举动在众人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当即武林当中,便是少林方丈空闻大师,细究起来还要比张三丰低上两辈,灭绝、何太冲等人更不消说。可以说在场众人当中除却灵智之外,无论辈份年纪全都没法同他比。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百岁老人,在认出灵智身份的时候,竟然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磕头,口称晚辈不止。可想而知,灵智年纪该多大,辈份又是如何高。
武当上下对张三丰的话奉若神明,见到张三丰跪倒,哪敢怠慢,一个个慌忙上前,在张三丰身后跪成一排,对着灵智大礼参拜起来。武当派这一动,大林寺众僧坐不住了,此刻子远等人哪里还记得住灵智说的不得透露他的身份,当即上前大礼参拜,口称“老祖宗”。一旁的峨嵋派众人在灭绝的带领下,也跪倒在地。
少林、昆仑、崆峒及其余那些大帮小派之人,直接被大林、武当、峨嵋三派的举动弄傻了。机灵一点儿的,当即学着张三丰、灭绝等人的样子,领着门下弟子参拜起来。只有昆仑派众人一个个瞧着何太冲,等他下令。
何太冲心中纠结,他才在这人面前吃了大亏,此刻让他对着人大礼参拜,那是百般不愿。奈何大林、少林、武当之人全都跪了,若是昆仑派不跪,岂不是给其他人落下话柄?何太冲脸色变幻几下,一咬道:“咱们也拜。”
西华子、卫四娘等人见状,跟着盈盈下拜的同时,心中不住猜测:“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论辈分年纪居然连张真人也比不上他。”
见到众人无论男女老幼,身份地位,无不跪倒在自己身前,饶是灵智不看重这些虚礼,也忍不住心头大畅。他上前拉起张三丰,笑道:“你这小子,都一百岁了,还跪来跪去弄这些虚礼干嘛?”张三丰回答:“别人哪有这个福分,一百岁了还能跟您老人家磕头。”灵智哈哈大笑,对着子远、灭绝等人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都起来吧!”
张三丰拉着灵智的手,对着空闻等人道:“诸位,容老道介绍一下,这位老前辈不是别人,正是大林寺开派祖师,恒山活佛,灵智上人。”他话音一落,厅中先是一静,跟着轰的一声,又纷纷议论起来。
“老三,你快拍我一巴掌,我没听错吧?”
啪!
“嘶???你还真打啊!妈巴羔子,这居然是真的,灵智上人竟然还活着。老子当年第一天入门之时,便听老子的祖师讲过灵智上人的威名,想不到他竟然还活着。”
俞岱岩喃喃自语道:“原来当日老前辈真的没骗我,果然他的名号报出来要吓我一大跳。”他旋即又想起当日灵智抓着那条大蛇吃得不亦乐乎的场景,心中想道:“这位老前辈不是出家人么?怎么如此能吃?难道大林寺的日子太过清苦了,他这才一个人下山的?”
何太冲愣愣的想到:“若真是这位老前辈,那足道祖师只怕还真的不敢跟他动手。如此说来,我胆子真的算不小了。”他想到这里,先前那一点儿恼怒羞愤啥事消散得无影无踪,甚至心中还生出一丝窃喜来:“让他老人家一招擒住,也不算丢脸。”
大厅当中又热闹了好半天,这才恢复过来。众人聊着聊着,又将话题转到谢逊身上。灵智对着空闻、灭绝等人道:“你们都是一派掌门,应该知道一柄象征意义大过实际的屠龙刀,就算到手也没什么用处罢?”
众人齐齐点头,空闻更是保证道:“阿弥陀佛,还请老前辈放心,今日过后,晚辈马上就以少林寺的名义通告江湖,将屠龙刀的事情宣之于众。”何太冲、灭绝等人也连连作保。灵智点点头,子远忽然插嘴道:“祖师,依弟子之见,谢施主之事,这当中只怕还有不少隐情。”
灵智对于谢逊与成昆师徒之间相爱相杀那点儿破事清楚得很,不过却还是故作不知的道:“哦?那你说说,让大家一道儿分析分析。”
子远道:“大约十三年前,弟子在潭州见过那谢逊一面。曾经质问过他,为何要屠门灭派。”
灵智道:“他怎么说的?”
子远道:“谢施主说他杀人乃是为了逼迫害了他一家老小的成昆成施主出来。”唐文亮道:“子远大师,既然那恶贼承认杀了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请张五侠说出他的藏身之处。”
子远道:“唐施主稍安毋躁,贫僧只说他杀了人,却没说他杀的那些人究竟是何人。当时我一路查探线索,最后追到潭州快刀门中,恰巧遇见前来打探屠龙刀下落的谢施主,便问他:‘大名府亮星门上下二十八口、东平府玄指门上下六十三口、静江府八卦门上下三十四口????共计四门三派一百二十八条人命,可是你杀的?’他回答说:‘大师,我也不瞒你,吴常志与他的六个弟子,还有韩悖与方仇二人,的确是我所杀。不过其他人的死,却不关我的事。’”子远缓缓将当日情形道出,最后总结道:“贫僧觉得他没必要说谎,当时便猜想这背后是不是有人陷害他,欲让他声败名裂。”
不少人高声道:“大师,说不定是他在骗你呢?”
子远回答道:“应该不会,当日贫僧苦劝谢施主无果之后,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大林寺,将这事情禀告给方丈师兄及诸位长辈。后来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便派人暗中观察谢施主的一举一动。”他说完之后,同时命一名大林寺弟子掏出一大叠纸张,而后道:“这里有他消失前三年的所作所为,大家不妨一起瞧一瞧。”
张三丰等几人接过一瞧,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均是诸如:某年某月某日,谢逊在何处干了什么等消息。
一开始还有人不大相信,然而随着他们仔细的瞧下去,不少人发现这上面所记载的消息同他们自身的经历分毫不差。再根据时间一推算,发现谢逊虽然杀人不少,但所杀之人均是一些作恶多端之辈。至于其他人的死,他则有不在场的证据。
一时间,各大帮派掌门首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空闻自然也瞧了这上面所载的内容,他心惊于大林寺情报强大的同时,心中也颇为踟蹰,心想:“难道咱们真的错怪此人了?瞧这人所作所为,分明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客。”他迟疑片刻,还是站出来说道:“弟子师兄空见,死在他手中,总是不假罢?”
若要问这大厅当中最欢喜之人是谁,当属张翠山无疑。他瞧见此事渐渐水落石出,不由得喜极而泣。这时,忽然听到空闻提到空见神僧之死,忙站出来道:“我义兄对于打死空见神僧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愧疚得很。”他说完,细细将当日谢逊给他夫妇二人讲的关于同空见动手的缘由道出,又将谢逊暗含愧疚的话语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众人听。他本是文武双全之人,腹有诗书,口才过人,这时款款讲来,情真意切,只把谢逊的愧疚、后悔、懊恼之情描绘得淋漓尽致,听的众人默然无言。张翠山说完之后,又对着空闻诸僧深深一揖,诚恳的道:“还请诸位大师瞧在我义兄人瞎眼盲,又独自一人凄苦的守在荒岛之上,便饶过他如何?”
圆业道:“张五侠,死得不是你们武当的人,你当然说得容易。”
张翠山脸色黯然,叹了一口气,望着圆业诸人的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灵智微微摇头,忽然出声道:“小子,你适才说那谢逊人瞎眼盲是怎么回事?”他知此刻只能同少林这个苦主大打悲情牌,是以故作不知的发问出声。
张翠山还未反应过来,倒是一边的殷素素凛然道:“谢逊练功伤了心脉,时不时的便会发狂暴怒。十多年前,咱们夫妇二人他一同流落荒岛。我夫妇二人虽然有几分本事,却又如何敌得过他?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被他擒下了。一次发狂当中,他一双眼睛被我以暗器刺瞎,而我也差点死在了他手上。”她又将三人数次大战的情形道出,又言及当日生无忌之时的危险境遇,各人听她缓缓说来,不自禁地都出了一身冷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