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百陨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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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张三丰虽不喜对方口臭,却也只不过是想让对方低头陪罪而已。后面认出对方所使的乃是邪恶歹毒的“五斗米神功”,这才下了狠手。他适才那一掌,用得正是“武当绵掌”,看似轻飘飘无甚威力,实则已用上了极为威猛的刚劲,一掌破了对方潜心苦练的“五斗米神功”。



    群道中间,有两人同怒蛟道人交情最好,当下齐齐抢出,一前一后贴住怒蛟道人的前胸后背,替他疗伤,正是那两个阴阳脸。脸上左白右黑的那个叫做玄阴子,脸上左黑右白的那个叫做玄阳子,二人同出一门,练得是太和道的绝技,一门名叫“阴阳吸壁功”的功夫。



    这门功夫有两种练法,一为男子三十六天罡吸壁功,一为女子七十二地煞吸壁功。当年玄阴子与玄阳子的师傅钟山道长突发奇想,让玄阴子练那女子才能习练的七十二地煞练法,并让练那男子习练的三十六天罡练法的玄阳子从旁辅助,逆转阴阳。到后来,二人功夫越来越深,并可随时转换阴阳,只是却落下一个病根,齐齐练成了一张阴阳脸。



    不提二人替怒蛟道人疗伤,那百陨道长见张三丰一掌便伤了怒蛟道人端木和,心中大怒,对着张三丰冷冷的道:“好一手‘武当绵掌’,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同咱们作对了?”



    张三丰道:“不敢。众所周知,练这五斗米邪功需得以活人练功,老道我今日废了他的功夫,说起来,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至于同诸位同道作对,在下是万万不敢的。”



    百陨道长道:“废话少说,我只问你一句话,七月十七日的普贤云供法华,你去是不去?”



    张三丰道:“去是肯定会去的,只不过老道却不是去捣乱,而是去防止人捣乱。”



    百陨道长铁青着脸,道:“好好好,既如此,我先废了你再说。”他话音一落,对着张三丰便是一掌。他心想:“但教我有一口气在,岂能教你这老小子坏了大事?”他原本便是性格乖张暴戾之辈,是以也不再撂什么狠话,直接出手。



    百陨道长甫一出掌,一身大成的“玄冥真功”登时显威,此刻虽是艳阳高照,但是这太和宫前的温度陡然下降,天玑子、玉旋子等人齐齐感到一阵透骨寒意从百陨道长的身上传出。



    天玑子叫道:“掌门小心,这小子好厉害的寒掌功夫。”



    张三丰也眉头微蹙,心想:“天下间寒掌功夫不是没有,例如那‘寒冰绵掌’、‘阴风指’等功夫,均可化水成冰。但瞧他使这两招掌法,招式并不如何精妙,姿式中间破绽百出,可这一份彻骨的寒意却当真可怕。老道一身纯阳真气何等深厚,按说早已到了寒暑不浸的境界,却偏偏被他泄漏的一丝掌风冻得一哆嗦。罢罢罢,先应付了眼前的局面再说,至于往后到底如何,是非自有公道,老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日后传扬出去也好叫天下英雄好汉分辨是非曲直。”张三丰足往地下一点,借力退开一段距离,跟着绕到百陨道长身侧,右掌对着他轻飘飘的拍出一掌,正是那“武当太乙绵掌”。



    这门掌法乃是张三丰四十岁那年创出,是一种极至掌法,以柔为法门,运用方法是刚柔要济,阴阳相随等。道家以水“解道论德”,认为水处下不争,随方就圆,柔和清静,然而,水亦可蓄能储势,穿石劈岭,无孔不入,无坚不摧。张三丰这一门掌法正是这个道理,绵者,柔也;道家认为至柔则刚,“武当太乙绵掌”刚柔要济,阴阳相随,不僵不滞,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绵里藏铁。



    百陨道长已知他绵掌功夫厉害,也不与他硬拼,只是仗着“玄冥真功”独特的内力属性与之缠斗。数招一过,太和宫前寒气越盛,犹如寒冬腊月一般,地上竟然凝结出了一层细霜,功力浅一点儿的更是不敢呆在二人周身十丈之内。



    张三丰武功较之百陨道长深了一层,要击败他可说绰绰有余。但对方这一手“玄冥真功”毕竟修为非同小可,却也不敢轻忽,当下将“纯阳无极功”运转到极致,护住心脉,然后缓缓展开“武当太乙绵掌”,掌掌连环,绵绵不绝,纯阳真气顺着手掌透将出来。百陨道长渐感阳气炽烈,自己掌中发出的阴寒之气,或遭消解,或给对方逼回。



    百陨道长暗暗诧异,他自出岛以来,仗着“玄冥真功”修炼出来的阴寒之气,与人动手之际往往大占便宜,便是那些内功高过他之人,数招一过,寒气入体,一身功力无不大打折扣,被他瞅准机会乘隙进攻。今日眼前这个邋遢道士,竟然修炼了一身纯阳真气,竟然可以将自己掌上的寒气消解逼回,少了这个优势,自己招式又不如对方精妙,难道今日要在武当派折了面子?



    其实张三丰也不好受,他的纯阳真气虽然不至于被对方的寒气压得施展不开,但是却也大受其害,随着寒气入体越多,气息渐感不顺,说话时开始牙关打战,眉毛胡须也渐渐多了一层淡蓝色霜晶。



    张三丰心下焦躁,掌势一变,大开大阖,竟然使出了那路“震山铁掌”。他这门掌法虽圆转如意不如那“武当太乙绵掌”,但是其刚猛凌厉之处要远胜之,配合上一身精纯的纯阳真气,威力倍增。



    张三丰一掌将百陨道长震退数步,借着喘息之机,缓缓吐出一口冰寒之气,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叫道:“好歹毒的功夫。”说罢,深吸一口气对着百陨道长再次揉身扑上。



    二人又拆了数招,竟然双掌对双掌贴在一处,转而成了比拼内力之局。张三丰抬头瞧去,只见百陨道长本来皓如玉般的双颊上已罩上了一片青色,对方体内的寒气更是一股接着一股朝自己体内涌来。张三丰眉头大皱,加大了几分内力输出速度,脸上却闪过一丝不自然之意。百陨道长退后两步,每退一步,寒气从脚下传出,在地上留下一片冰霜。他感受到对方体内纯阳真气从手掌上源源传去,而自己发出的阴寒掌力隐隐有倒灌的趋势,一咬牙,再次加大了几分掌力。



    天玑子、玉旋子二人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内功比拼不同于外功较量,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危。张三丰内功虽深,但这百陨道长一身功夫明显歹毒异常,他们二人隔着两三丈都能察觉到那股透彻心扉的冰冷寒意,而与之比拼的张三丰可想而知。武当派不同于其他门派,到底根基浅薄了一点,全凭掌门张三丰一人支撑,倘若张三丰有失,武当派顷刻间有覆灭之危。



    又过了约莫盏茶功夫,怒蛟道人与玄阴子、玄阳子悠悠转醒,再瞧张三丰与百陨道长二人,一个面上青气闪动,一个头顶雾气升腾,百陨道长脚下的地面已结了厚厚一层冰,一直蔓延到二人周身半丈之外,只有张三丰脚下三尺方圆才没什么变化。



    张三丰本来给百陨道长的阴寒之气逼得双臂几欲冻僵,似乎全身血液都要凝结,但随着“纯阳无极功”在体内越转越快,得纯阳真气一冲,渐觉暖和。待到后来,传向百陨道长的纯阳真气增强,更是将对方的阴寒之气逼回去,百陨道长自己反倒全身格格寒战,嘴唇乌青一片。



    张三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手上减缓几分掌力输出,实则暗中积蓄内力,想要给百陨道长来一下狠的。百陨道长察觉到对方手上力道稍弱,精神一震,调动起丹田内剩余不多的内力,尽数传到了张三丰身上,同时叫道:“张三丰,可还撑得住?”



    他这一全力发挥,立时便将对方的纯阳真气驱赶殆尽。但阴阳二气在人体内交感,此强彼弱,彼强则此弱,玄冥寒毒一入张三丰体内,纯阳真气自然而然便去抵消这股阴寒之气。不过百陨道长却不懂得这个道理,以为对方不开口是在全力抵挡自己的掌力,眼中闪过一抹得色,心道:“你虽内功深厚,但论神妙又怎及得上我的‘玄冥真功’?”



    不等他得意,陡然对方掌力增强数倍,百陨道长一震,掌力力道尽数被张三丰震回。此刻他丹田真气所剩不多,又如何抵挡这一股磅礴巨力?一个不慎,竟被自己的阴寒之气所伤,百陨道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落在地上竟然凝成了血块,冒着丝丝寒气。这还是张三丰生性慈悲,不愿伤他性命的缘故,否则只这一下,百陨道长非被自己的阴寒真气冻死不可。



    百陨道长勉力抬起头来,瞧着张三丰道:“好好一个张三丰,咳咳,今日是咱们载了,此仇早晚必报。”说着,对着玄阴子等人道:“咱们走。”



    玄阴子、玄阳子狠狠的瞪了张三丰一眼,扶起怒蛟道人与百陨道长,一行人灰溜溜的下了武当山。



    等到他们走远了,张三丰才盘膝坐在地上,运转玄功,祛除体内的阴寒之气。功行三十六个周天,才渐觉四肢舒缓,面色恢复了先前的红润。



    等他张开眼睛,天玑子、玉旋子担忧的问道:“掌门,你没事罢?”



    张三丰摆摆手道:“无妨,我有‘纯阳无极功’护体,他还奈何不得我。不过这百陨道长的功夫至阴至寒,倒是非同小可,你们往后可要小心了。唉,当真是多事之秋。”



    玉旋子点点头道:“掌门,咱们今日得罪了他们,日后观楼道、太和道等门派会不会打压咱们武当派?”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些人虽然声名不佳,却也代表了七八个道门分支教派,如果联手向武当派施压,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张三丰道:“他们还代表不了道门,天师道、茅山派这些同道不会任由他们胡来的。”



    玉旋子心中稍安,不过他没瞧见张三丰说这话之时,眼神深处略过一抹忧色。



    匆匆,又是数月,距离七月十七日召开的普贤云供法会只有一个月了。各地寺庙僧人,不少武林大派已经开始动身前往恒山大林寺了。



    似峨嵋派这等门派,更是将之作为头等大事,举派前往恒山大林寺。一来峨嵋派创派祖师同大林寺渊源不浅,二来峨嵋派多为出家人,三来法会之前按照惯例各门各派要较量一番武艺,正是提高声名与影响力的关键。当然,作为佛门弟子,郭襄更看重的是后面那长达七日的辩经论法,取长补短之下,对于增长佛法大有裨益。



    峨嵋山在蜀中,恒山在北,路途遥远。是以峨嵋派早早的就出发了,郭襄一身素白僧袍,身披莲服袈裟,手执倚天剑,神情肃穆走在最前面。门下弟子包括风凌师太在内,据是白色僧袍打底,外罩木兰色袈裟,身背峨嵋派制式长剑。后面跟着二三十名三代弟子,僧俗参半,出了家的皆做佛门弟子打扮,俗家弟子则一个个穿着或青或白的衣裙衫子,手执长剑,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沿着官路而行。



    峨嵋派大多为女弟子,当中不少长得娟秀清雅,便是那些出了家的弟子,大多也文静秀美,一路上也不知道招来多少可惜之声与称奇之声。



    峨嵋派一行人出了蜀中,来到汉中沔州兴元府左近,未入兴元府中,便有人来迎接。



    只见两个青衣皂帽的年轻人走道郭襄面前,先是深深一礼,然后其中一人道:“未知可是峨嵋派郭襄师太当面?”



    郭襄点点头道:“不错,是我。”



    那人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愈发的恭敬,又道:“咱们总镖头已在城中镖局相侯,知道峨嵋派这几日便到兴元府,是以吩咐小的日日再次守候。”说完,又对着另外一人道:“快去通知总镖头他们。”



    郭襄诧异的道:“你们总镖头是什么人?怎么知道咱们就快到了?”



    那人连忙回道:“咱们总镖头姓郭名旭,正是长风镖局总镖头。”说道这里,他不禁腰板也挺直了一点儿。可见这长风镖局总镖头郭旭乃是个深得人心之辈。



    郭襄越发的疑惑,道:“原来是他,郭总镖头的声名贫尼也曾耳闻,知他急公好义,一手‘七七四十九路追风枪法’乃是一绝。只是咱们峨嵋派同长风镖局素无往来,怎的郭总镖头还专门派人相侯?”



    那人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诸位师太,还请跟着小的来。”



    郭襄点点道:“恩,既如此,咱们便走吧。”说罢,跟在那人身后,往兴元府南郑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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