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擒虎呼吸一滞。
这个,他还真的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木青!”于化文一拍堂木,“本县问你,袁大人进来时,你可在房中?”
“贱妾当时在床上已经睡着,被他......他非礼惊醒,于是大声呼救,所幸家丁及时赶到,制服恶贼,才保住了贱妾清白!”说罢,又抹起眼泪来。
“木青听问,你平日睡眠可好?”
木青心中一怔,这县老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稍一迟疑,于化文已拍起堂木,喝道:“快回本县的话!”左右两边的衙役会意,立即拿起水火棒“咚咚”敲打地面,齐声低吼“威——武——”
木青哪见过这个场面,顿时吓得心中直跳,连忙答道:“贱妾睡眠一向很好。”
“既然如此,你房中为何点有迷香?”
“贱妾哪来什么的迷香?那只不过是日常使用的沉香罢了,大人不信可立即派人前去查验。”
“这个本县自会派人查证。”于化文言罢,转脸望着林河大声道:“林贼曹听令!”
“下官在!”林河出班走到堂前低头抱拳。
“本县令你带领赵明、戚四海火速赶到沈府侍妾木青房中查验香炉!快去快回,不得有误!”
“下官领命!”带领赵明和戚四海转身就往外走。
秦晗虞急忙喊住三人:“且慢!”随即转身对于化文道:“于大人,我和他们一起去。”
于化文心道,这件案子本就是因明堂的人而起,有明堂的人参与侦办自然最好。虽然他知道这袁擒虎很有可能是被诬陷的,但是当下之局,确实如同一张密网一般,把袁擒虎死死的缠在里面。日后万一真的坐实了袁擒虎的罪,总不至于招明堂的抱怨。于是点了点头道:“秦大人请便。”
秦晗虞自有自己的打算,虽然她不怎么待见自己这个袁师兄,但毕竟师出同门。凭她对袁擒虎的了解,绝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事。刚才的堂审结果明显对袁师兄不利,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帮他脱身。一旦定案,朝中那些政敌必然趁机对袁家落井下石小题大做,到时内府和明堂丢脸事小,只怕整个大晋朝局都会掀起一场大波,万一CD王司马勋乘势作乱,后果就不堪设想,岂不白白辜负了崇德太后对自己的重托。
出了县衙,林河与秦晗虞一行四人骑马直向沈青龙家飞驰而去。到了沈府门前,赵明高举令牌,径直接闯入,两个门人不敢阻拦,一个门人急忙跑到里边通报。四人进了后院,沈府师爷韩长中已带人迎了出来。
赵明高声道:“奉县尊于大人之令,上差秦大人、本县贼曹林大人前来勘验现场,沈府一干人众予以配合,不得干扰。”
韩长忠连忙拱手道:“请各位大人随我来。”
韩长忠带领众人进了偏院木青的房前,两个衙役守在门旁。
秦晗虞和林河推开房门,一股清幽的香香气袅袅袭来。秦晗虞轻轻嗅了嗅,确实是沉香的味道。两人走进卧室,只见床前的纱帘有一半已被扯下,床上的丝被滑落在地,枕头歪斜。床前的妆台倒在一边,粉盒眉笔铜镜等散落一地。妆台旁的香案完好,没有动过。秦晗虞走到香案前,定睛细看。这是一个紫檀木香案,上面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不仔细根本看不出。香案上放着一个三脚金凤香炉,里面一堆白色的灰烬。秦晗虞伸手在灰烬里捻了一会,捏起一撮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又掏出一块白丝绢包好装入袖笼。她的眼睛紧盯着香炉的三只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约莫半个时辰,两人勘察完毕,起身返回县衙。
两人来到大堂,正好于化文刚刚问过。见到二人,于化文急忙问道:“两位可有什么发现?”
“从现场的勘察可以断定,木青卧室的床上确实曾有厮扯打斗的痕迹,打斗范围主要集中在床边。”林河首先禀报。
秦晗虞沉吟了一下道:“于大人,我可以问木青几个问题吗?”
于化文点点头道:“秦大人有话尽管发问。”
秦晗虞走到木青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轻吸了几口气,这才问道:“木青,你身上这身衣服可是今早才换过的?”
“昨夜事发突然,不曾换过。”
“这个香炉你可认得?”秦晗虞拿出从木青卧室取来的香炉递了过去。
“这是贱妾卧房的香炉。”
“你可仔细看清楚了?”
“这个香炉是我在潇湘馆时的旧物,用了多年,不会看错。”
“那事发过后,你在何处?”
“当时贱妾惊恐万状不敢入睡,呆在外室直到天亮。”又怕不相信似的,补充道:“丫鬟云儿一直陪在我身边。”
“也就是说,昨夜你一直在自己的房中?“
“是的。”
“你可曾习练过武艺?”
“没有,贱妾只是一个普通弱女子,哪会什么武艺。”
“于大人,这个木青在说谎!”秦晗虞话一出口,沈青龙心头一震,不晓得哪儿露出了破绽。
“秦大人请进。”于化文伸手示意秦晗虞说下去。
“这个香炉里点的确实是沉香,这点木青说的是实话。刚才现场勘验时,我从香炉的灰烬中也找到些残余沉香碎屑。而且当时香炉中间的灰烬尚有余温,说明这些沉香刚熄灭不到一个时辰。如果袁大人进屋闻到的就是沉香,那么木青的卧房里应该至少点了三至四个时辰的沉香。木青说她昨晚不曾离开房间,今早也不曾换过衣服。如果在这样的房间里呆一宿的话,身上不可能没熏染上沉香的味道。可是刚才我在木青身边闻过,她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丝沉香的气味!”说完,她死死逼视着木青,只见木青的额头和鼻尖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就说明,要么木青昨晚根本就没在她的卧房,要么这个香炉就是今早后换的!”
“从现场香案上的灰尘可以看到,这个香炉的三只脚痕外侧还有一个稍稍大一些的炉脚印痕。也就是说,这个香炉是后换上去的!那为什么要偷偷换走香炉?只有一种合理解释:那个香炉里点的就是导致袁大人晕倒的迷香!”
林河听得秦晗虞抽丝剥茧般的剖析,不禁暗暗咂舌,钦佩不已。
沈青龙这个帮主真是白当的,他虽然心下发虚,可脑袋飞转,阴着脸对道:“秦大人,沈某实在佩服你的想象力。空口无凭的话亏你也能说得这么振振有词!木青从房里出来已有两三个时辰,衣服上的香味早就消散干净,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香炉嘛,你说被人换过,那你可曾找到那个被换走的香炉?还有什么迷香?”
秦晗虞没想到沈青龙竟然这么奸猾,她压住性子大声道:“即便如你所言,现在所有人证都是你沈府的人,表面上言之凿凿,这又何尝不是一面之词,又何足为信?!”
沈青龙眼睛一翻,冷冷道:“秦大人,此话有些强词夺理了吧,深更半夜府中怎么可能有其他证人?”
秦晗虞不去看他,继续说道:“袁擒虎进入木青的房间既然是欲行不轨,且当时木青已经熟睡,凭袁擒虎的本领,制服她那么一位柔弱女子,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她怎么可能还有挣脱呼救的机会,这点刚刚沈二的证词就可反证!”
“也许……也许是袁擒虎一时大意!”沈青龙继续反驳。
“袁大人既然能打晕沈二,为何不能打晕木青?”秦晗虞冷冷驳道。
沈青龙一滞,居然被她辩得一时辞穷。
“师妹,说得好!明明就是这沈青龙诬陷于我!想我堂堂袁家世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袁擒虎听闻师妹为自己开脱,顿时心花怒放,高兴得直嚷。
沈青龙万万没想到,秦晗虞思维居然如此缜密,三言两语就找到了破绽。
老谋深算的沈青龙,深知言多必失,急忙道:“秦大人好口才,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这袁擒虎怎么也不是我昨夜到县衙把他绑回去的吧?他使什么手段作案是他的事,于今抓了现行,就足以定罪了!”
老狐狸!
秦晗虞眯起眼睛。
确实如沈青龙所说,如果她无法找到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袁擒虎是无罪的,那么一切辩驳都是白费力气而已。
不过既然有疑点,那案情就有迂回的空间。
于化文一拍惊堂木,看着众人,道:“鉴于本案仍有疑点,细微之处没有查明,可暂时把袁擒虎收押,容后再审!”
“退堂!”
“威武——”衙役敲着廷杖,随即把袁擒虎押回大牢。
……
县衙后堂,于化文,林河,秦晗虞,颖岚三人分主客位坐下,其他三人皆面色难看,只有颖岚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的样子。
刚才升堂之时,虽然颖岚并没有在堂上,但是躲在大堂屏风后面的她,已经把整个事件偷偷的看在眼里了。
于化文当然知道她在偷看,不过对于颖岚的身份,他虽然不知晓,但是从日常中秦晗虞和袁擒虎的态度,还是能看出几分端倪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姑娘不简单。
“晗虞姐姐,袁擒虎深夜去闯沈府,事前没有告诉你?”颖岚凑到秦晗虞身边,问道。
秦晗虞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肯定又是他想在众人面前出个彩,自作聪明!以前这种事情他没少干过,每次都是大师兄和二师姐帮他善后,所以才没有闹出大的事端。父亲平日也没少斥责他,这次来钱塘之前,还反复叮嘱,让他不可单独行事,必须听从我的指挥。没想到,他还是死性不改!”
秦晗虞觉得自己平日还算是个沉稳淡定之人,可是,今日是真的被这个袁擒虎气到了。
林河看她一眼,“你这师兄,是怎么进的明堂?”
秦晗虞杏眼一瞪,道:“行了,别说风凉话了,现在该想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今夜偷偷的去大牢,问问袁擒虎真实原因,然后再定个计策。”林河摊了摊手,无奈道。
“只能这么办了。”于化文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今夜子时三刻,在大牢处集中吧。”
……
深夜子时,天空中阴云密布,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大牢处,两个看守大牢的狱卒瞪大了眼睛,周围还有几个拿着火把巡逻的狱卒。
经过了那天的黑衣人闯狱杀人事件之后,整个大牢中的防御兵力提高了一个档次,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强打起精神守卫着大牢。
牢门拐角处,两个人形身影若隐若现,他们穿着宽袖官袍,赫然是于化文和林河二人。
不过盏茶功夫,大牢的不远处便走来一大一小两个曼妙的身影。
身影由远及近,林河定睛一望,正是秦晗虞和颖岚。
林河看了一眼颖岚,奇怪道:“你怎么也来了?”
颖岚朝着他吐了吐舌头,不满的噘嘴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林河刚想说话,那边的狱卒似乎听到了这里的声音,连忙呵斥一声:“谁在那里!”
随后,几个狱卒拿着刀,举着火把跑了过来。
“县令大人!”狱卒用火把一照,赫然发现居然是于化文,连忙跪了下来道:“小人不知大人到此巡查,请大人恕罪!”
“行了,起来吧。”
于化文淡淡的开口,指着牢门道:“带我进去。”
“是,大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