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前奏从慕晴的指间流泻而出,恰似涓涓细流淌过心涧,众人皆陶醉其中。
“这是《高山流水》?”林河心中从未听过,有人居然能把《高山流水》演绎的如此完美,林河像是感受到了俞伯牙初遇知音钟子期时的激荡之心。
前奏过后,琴曲陡然一转,慕晴的芊芊玉指突然快速拨动琴弦,时而波涛汹涌激昂高亢,时而流水丁冬婉转悠扬,一曲过后余音袅袅,绕梁不绝,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后厅中寂静无声,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似乎一开口,就会破坏这美妙绝伦的环境一般。
慕晴秋水般的明眸扫视了一眼台下,柔声道:“这曲《高山流水》,小女子献丑了。”
听到慕情的声音,后厅之中这才活络起来,一位年轻儒生站起身来,笑着拱手道:“慕晴小姐此曲恍若,在下平生仅闻,难掩心中激荡,特此献诗一首。”
“昔日听曲不足夸,今日仙音动心遐。繁弦青琴凝丝竹,潇湘听尽江南葭。”
慕晴朱唇上挂着一抹微笑,微微点头道:“公子大才,小女子佩服。”
看到博到了美人一乐,台下的众人纷纷后悔,在场坐着的人大多都自负才情出众,此诗只能说一般,他们自忖都能做出来,却被此人占了先机,得了慕情的好感。
年轻儒生拱了拱手,得意的笑了笑,“慕晴小姐过誉了。”
看到台下众人跃跃欲试,似乎都要作诗的模样,慕晴却没有看他们,而是轻叹一声,道:“今日慕晴闲来无事,寻得一故事:有一对男女两家是世交,二人初次见面便一见钟情,女子送男子自己的手帕为定情信物,男子也回赠自己的折扇,二人誓言此生永不离弃。”
慕晴娓娓道来,声音宛转悠扬,但是林河却莫名其妙。
“这……这慕晴小姐的故事有何寓意?”林河不远处的那位年轻士子也是一脸疑惑。
一旁儒生低声回应道:“这是慕晴小姐的习惯,据说在出题之前,都要说一些事情,或是人间百态,或是志异杂谈。这些和之后的问题很有些关联,你还是认真听吧。”
年轻士子恍然大悟的点头称谢。
“后来,男子家道没落,上门求婚。女方父母百般阻挠,意在悔婚。而女子不惜以死相逼,最终带着丰厚的妆奁嫁给了男子。几年后,男子偶得丞相赏识。为了自己的前途,男子对丞相谎称自己未婚,并暗地一纸休书寄回家乡,抛弃了女子,娶了丞相的女儿。女子收到休书后,在男子送的折扇上画了一幅撕成两半的手帕,托人给男子送去。而后女子对家里人说丈夫遭遇山贼而亡,遂投井自尽。”
这是一个标准的负心汉抛妻故事,这种故事在晋代还是比较少见的,因此在场的众人都沉浸在故事悲情的氛围中,有的为女子的贞烈所震撼,有的为男子的作为而不齿。
“小女子看到这个故事后,胸中似有千言万语,但小女子才识浅薄,难以一吐为快。今日在此,就请诸位贵客以诗作答,已解小女子心中郁结。”
美人软语相求自然让客人们的荷尔蒙飙升。在场之人,或是怒斥男子负心汉,或是同情女子的遭遇。不过这些言语都没有引起台上慕情的任何回应。
一刻钟之后,后厅之中声音渐消,一位头戴金色束冠的锦衣公子,站起身来,晃了晃手中的折扇,道:“本公子倒是有诗一首,可帮慕晴小姐舒结。”
高台之上,薄纱帘幕后的慕晴,似乎抬高了螓首。
众人这才恍若回神。
慕晴过去曾举办两次此类活动,一次是写赋,一次是道辞,此次看来是论诗了。
回过神来的客人,看到被人拨了头筹,皆是一副懊恼之色。
锦衣公子把折扇“唰”的一下打开,得意的笑了笑,念诗道:“昔有负心薄幸郎,得势抛妻真猖狂。贞洁烈女破折扇,无奈跳井心悲凉。”
一首诗念完,全场寂静!
众人看着摇着折扇的锦衣公子,皆面色古怪。甚至一位正在喝茶的客人,“噗”的一声把茶吐了一桌子。
这首诗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唯一的优点就是韵脚压对了。
“公子才思敏捷,妾身佩服。”慕晴言不由衷道:“可惜此诗和妾身的心情不太相符。”
锦衣公子收束折扇,木着脸坐了下来,似乎只是遗憾自己的诗没有契合慕晴的心意而已。
听到作诗,纪海歪过头,看向身旁的白若辰。
周围人皆把目光转了过来,好像白若辰不开口,其他人不敢开口一样。
白若辰被称为“书画双绝”,这诗上的造诣自然也是不低。
他微微沉吟了片刻,随即站起身来。
“白公子要作诗了!”
“快,快拿笔记下来!”
“今日没有白来啊,不仅听到了慕晴小姐的琴声,还能听到白公子的诗!”
……
众人面带期待之色。
纱帘后面的慕晴,也把杏眼好奇的投了过来。
“慕晴小姐,在下有诗呈上。”白若辰微微一笑,面带自信之色。
“哦?慕晴恭听公子大作。”慕晴轻声道。
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白若辰点了点头,开口道:
“伯也不可从,洁已殉古欢。信义苟不亏,生死如等闭。”
这是一首简单的五言绝句,主要是咏叹了此女子的贞烈,算是上乘之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符合此诗主题诗,白若辰的诗歌造诣确实非同一般。
众人拍手,一片叫好之声。
“太好了!完美的诠释了故事中女子的贞烈!”
“大作,大作!”
“不愧是书画双绝!”
……
待众人叫好声过去,高台之上的慕晴才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白若辰皱了皱眉头,不过最终没有说什么,坐了下来。
众人知道此诗没有让慕晴垂青,不由得惊讶的看着台上的慕晴,各自低声讨论,大抵是慕晴要求太高云云。
慕晴没有理会这些声音。
白若辰已经作完,台下众人便不再藏拙,都绞尽脑汁,时不时有人站起身来,一展胸中才学。
可惜时间太短,客人们作出的诗大多数都是些平庸之作,少有一些出众的,也只能得到慕晴“嗯”、“不错”的敷衍之声。
待到后厅之中无人再站起,端坐在红木椅上的慕晴,这才淡淡的说道:“客人们的佳作妾身已拜读,可是妾身心中的郁结仍旧难消。”
慕晴眼波流转,明眸中略带一丝失望,“今日妾身有些乏了,改日再聆听各位大作吧。”
一些有经验的客人对这种情况也算是早有预料,慕晴前两次举办这种宴会,无论写赋还是道辞,最后没有让任何人进了自己的闺房。
主要原因是慕晴的出题方式太过于刁钻,每次参与之前都信誓旦旦才子们,在会上很难作出契合主题的好作品,因此皆铩羽而归。
慕晴站起身来,轻纱下露出了她曼妙的身材。
看到慕晴要离开,众人失望之色尽显。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后厅的宁静。
“慕小姐,在下有诗奉上!”
林河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形如鹤立鸡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