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祁国的储君之位还没定下人来,因此祁国上下都慌乱起来,逼着老皇帝立储君,饶是听闻一日有半刻的清醒,也忙着挤到老皇帝的病榻前言谈此事。
极大的一派人支持皇后之嫡子大皇子白鹤为太子。除了大皇子之外,另一派人便都推势头最为迅猛的五皇子白信。皇后闻言,在后宫内坐不住,便来老皇帝的寝宫内,日日衣不解带地伺候,不顾自己的尊荣。老皇帝本来觉得自己的大儿子一心向道,又常年在外,不闻政事,便有意立五皇子为储君。但是皇后对他用心如此,他便不舍在自己身后令皇后受苦,遂立诏册封大皇子白鹤为太子。
五皇子的爪牙在第一时间就听闻皇帝已于病榻前立诏,册封大皇子为太子,顿时沉不住气,纠集了自己的私兵,令大军一举攻入皇城。
岂料,当日晚,大皇子同度月道长一同于皇宫内消失,并留书一封,表示自己无当皇帝之心,请父皇母后令立贤子,方可承天子之志。
彼时,诏书已下,皇位确立,本应该应诏的白鹤不见了,老皇帝正急得火烧火燎,却又听得宫闱内乱成一片,灯火并着嘈杂声传来,心上一慌,顿时喊人问发生了什么情况。那宫人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是:“五皇子起兵造反了……”
承国的大军压境,外乱;储君人选消失,内乱。谁知道,自己的老五也是个不成气候的,在这种外有内乱的时候,生怕乱得不够彻底,势必要一把火把这祁国个烧透了才行。
不及宫人将这话说完,老皇帝便气急攻心,喉头卡着一头老血,喷出来洒了被褥床榻上。眨眼之间,身子已经犹如枯死的槁木,回天乏力。在身边陪着他的皇后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老皇帝已经一命呜呼,魂归西天。
而宫中,已经刀光血影死起,到处都哀嚎声一片。
皇后奔溃地伏在床榻上,泪水涟涟,揪着老皇帝的衣被,倒头凄楚地哭诉道:“皇上,您怎么就这么丢下妾身先走了呢?鹤儿……是臣妾不好,不该让鹤儿做太子的,鹤儿一心向道,如何能当得了皇帝呢?……若是……若是……我的真儿在就好了……他会是个好皇帝,也不会验眼睁睁地看着那五皇子攻入宫中,置你我生死于不顾……”
任她如何哭呢,身下的老皇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皇后渐渐地觉得索然,心上死灰一片,被外面的刀枪剑戟声听得精神恍惚,加上两个儿子,一个指望也无。渐渐地站起来,向那墙上挂着的一柄尚方宝剑看过去。一步步地踏着金莲,一步步地挪着,毫无生意。
她的眼中哪里还有昔日那勃勃的生机呢?
“皇上,真儿死了,你也不再了,鹤儿不在宫中也好……”惦记脚尖拿下那柄宝剑,“刷”地抽出来,随手无力地将那剑鞘往地上一扔,发出“铮”的一声来。皇后置若未闻,眼神朝窗外看了一眼,旋即看向了那床榻上毫无声息的老皇帝,自觉自己这一生争斗,不过是瞬息的浮云过尔,流逝过去以后,还是那湛蓝湛蓝的一片天,什么都不曾剩下。
这么一想,她紧皱的眉头松动开来,脸上露出似顿悟又似茫然的神色来,然而却透着无可动摇的坚定。有眼泪从眼眶中流出,顺着秀美的脸颊划出两道顺畅的线条来。她闭上眼睛,将那即使是在暗夜中也闪着凛人寒光的宝剑往脖子上一横。在白皙的脖颈皮肤接触到冰冷冷的剑身的时候,皇后的心奇异地软和下来,她想,自己这样,也算是解脱了……
白慕带着人闯进来救驾的时候,一眼便看到正在用宝剑吻颈的皇后,忙冲过去将皇后手中的宝剑挑开。只是那被打在了地上的宝剑上已经沾染了鲜血,他忙走过去,接住皇后垂垂倒下,仿佛摇摇欲坠的风筝似的。
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还活着,皇后睁开眼睛,看得救下自己的人是白慕,心中一惊,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张口道:“老七,你……”
白慕没有说话,而是冷着一张脸先检查了皇后的脖子,发现只是伤了皮肉,并无大碍。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扭头厉声吩咐随着他来的宫人道:“来人,宣太医。”
接着,他便跪下来道:“事急从权,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本来以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在,五皇子又是个心狠手辣之徒,定然不会在逼宫以后饶了她。可如今被白慕救下来,有了一线生机以后,皇后便息了这死念,看着白慕的眼神猛然就放出光来。
白慕的母后走得早,他如今势单力薄,就算是此次救驾有功,下面未必也不是没有不服他的大臣势力在。但是若有自己在背后坐镇,那登上了帝位以后,便是名正言顺。到时候,自己便还是太后,自己的家族也定然还可享有尊荣富贵。
至于自己的皇儿,在宫外,想必无论如何也会比在宫内过得顺遂吧。
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定了定神,皇后的脸上褪去那层慌乱和无措来,恢复了往日的大气和从容。她的目光在烛火中幽幽地闪烁着,但到底还是没有了之前的骄傲。她深吸了一口气,往床榻那边看过去,对白慕道:“老七,你父皇就在那上面躺着。在一个时辰前,听到五皇子谋反的消息被气得吐血……已经……薨了。”
到底是一起生活过二十几年的夫妻,除去皇权和身份外,皇后对老皇帝,还是有着更深层次的感情。她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祁国的天,终究还是要变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