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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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小娘情绪一直很低落,坐在床头羽睫微润,时不时还有低不可闻的抽泣。



    一向把欢乐挂在脸上的小娘,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这段时间和小娘的相处,头生非常喜欢,他又不是冷血心肠的人,虽然感觉大事急迫,一时间又找不到突破口,按耐住自己的心思,倒了一盏茶递给小娘。



    从十方庙回来,小娘滴水未进,两眼怔怔的看着头生递过来的茶碗。



    她是看出来了,自家的男人只喜欢自己的美貌,又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反而是眼前的这个小人儿,惯会心疼人,也不把女儿当作物件附属,处处对自己恭敬。



    世道竟然还有这样对女子温和的男人,虽然还是个小孩,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的女儿。



    想到自己一世悲苦,小娘再也忍耐不住,抱住头生埋头痛哭。



    头生没有想到小娘会抱着自己哭,只感到身上一股软玉温香,小娘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三千青丝也散开了,只闻到一股清香。



    “小娘为何这么伤心?可是有什么难处?虽然我人小力微,但是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头生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种光道教导过自己。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如何自强不息?



    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往也。此乃天下五道。



    如何处理好这些人际关系?



    智慧,仁爱,勇敢。



    用智慧分辨出小娘不是个坏心思的女人,对她敬爱有加,始终保持尊敬,所以回报他的就是小娘把他当作亲人一样,比对白九儿都要真情。



    “生哥儿,你说小娘是不是个坏女子?”



    小娘抬起下巴,苍白的脸上泪痕狼籍,消瘦的面颊和憔悴的眼睛,感到不能抑制的痛心。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这一首钗头凤从小娘的口中念出,让头生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小娘竟然也会背诗?她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情不自禁念出这句诗,小娘看到头生不可思议的眼神,身上一片发烧,一脸通红,感觉自己又丢人了,该不是自己哪里念错了吧。



    患得患失,小娘自己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奴本出生在休宁县孙田乡,家父姓姚,奴从小被唤作滴珠,因为家中只有奴一个独女,虽然日子清贫,也让人心满意足。



    有一年闹矿贼,县里的知县老爷召集周边乡里民兵操练,家父本来不用去的,但是贪图粮饷,里长说还能免家里五石赋粮,所以不顾奴和娘的劝阻,和乡里人同去了。



    谁知,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娘说道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眼泪犹如开阀涌出。



    这种时候,哭泣的人需要的可能并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安静的哭诉对象。



    头生拉起小娘的手,默默让小娘感受自己对她的关心。



    小娘平复了一下内心,收起脸上的泪意,咬牙切齿又说道,“有一种人最可恨,为了一点钱物,专把好人往坏人堆里送,娘就是听信了那媒婆的话,说有一户好人家,家道殷实,上面长辈和气,只有一个独子,也是听话老实忠厚。



    娘信以为真,就匆忙把奴嫁了过去,哪知道那户人家却是人面兽心没有一个好的,婆婆是个嘴尖刻薄的,把人当畜牲一样使唤。



    奴那丈夫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就是不会做正经事,公公看起来是个好人,把奴丈夫赶出家门,让他去城里找活干,谁知半夜无人就要来轻薄与我。



    奴誓死不从整日以泪洗面,公公就骂我好吃懒做,不守妇道,整日相思男人,一副娼妓模样,正经人家怎么会这么辱骂自家儿媳,这一家子是要把人活活逼死,奴忍耐不住,找了个机会逃跑,准备回娘家哭诉,谁知......谁知。”



    “谁知又遇到了骗子,被哄骗失去了清白不算,最后被送去了那种地方......”



    小娘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头生大哭。



    想不到小娘身世竟然这么凄苦,遇到这么多坎坷,平日还能保持乐观开朗的性格,真是上天不公。



    头生正要想一句宽慰的话,突然脸色大变。



    有一年闹矿贼,县里的知县老爷召集周边乡里民兵操练......



    这句话在头生内心不断放大反复。



    昨天乡下的好多亲戚都来我二爸家了......



    我大大跟我们说,让我们这几日不要轻易出门......



    万境归空,不如归去。切记,切记,切记......



    警铃大作!



    白九和自己当初冒着偌大的风险进城,不惜重金笼络俘兵,就是为了成为内应,帮助营地大军攻城时,夺下大门放流民军入城。



    头生一脸苍白,犹如生了大病。



    “三儿,你过来、”



    脸上笑容如故,和平常一样。



    “生哥儿,你找我玩?”



    “嗯,我听你说你二爸家旁边有个做糖人的,味道非常好,我们去买糖人吃可好?”



    “真的?你买给我吃?”



    看到头生点头,小孩子兴奋的手舞足蹈,拉着头生的手就走,生怕他反悔。



    小孩子不怕走路,哪怕已经满头大汗,精神还是饱满,指着前面,说那就是自己二爸的家。



    头生望了过去,和普通的人家没有什么两样,大门虽然打开,里面并没有很多人的模样。



    “香印喽......”



    带着黑色小帽的小贩,看到两个孩子直接来到他的摊子前面,知道来了生意,把小铜锣也敲了起来,好吸引周围的孩子的目光。



    这里有小孩来吃糖了,你们还不去找你们家大人满地打滚要钱来买糖吃?



    头生从小娘那索要的几文钱干脆的递给小贩,目光不停的打量周围的环境。



    目光一紧。



    他看到了远处的一个校场,旗帜飘扬。



    一队弓兵正从校场大门走出来。



    一个文人被几个穿着官袍的官员围在中心,众人正在激烈的争辩。



    那个文人,头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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