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接近齐人的中军大纛的时候,戴偃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异常森冷的感觉,就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戴偃初上战场,却娴熟无比,面对着无头的尸体,血流如注的敌我双方的将士,还有被自己打飞的脑浆,都视若无睹,除了胃里翻滚了一下,就跟前世晕车一样的感觉,就没有什么了。
戴偃朝着冷光的方向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了一个甲胄鲜明的中年人搭着箭矢瞄准了自己!
“嗖——”弓如霹雳弦惊!
戴偃微微偏过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犀利的一箭,不过脸颊还是被划开了一个小口子,溢出了点滴的血渍。
戴偃不怒反笑,因为他找到了击杀的目标了。
宋君偃就这样带着陷阵营长驱直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近了,更近了。
“兄长!快走!”国夏焦急地喊道。
国书也回过神来,这时候想要再射死戴偃已经很难了,毕竟距离太近了,戴偃跟猛虎下山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冲击过来。
然而,不待国书策马奔走,戴偃已经只身一人冲到了前列的手持长戈的齐兵之外,抡起丈八蛇矛一下子砍断了几把长戈,欺身而上,抓着缰绳驱使着黑风猛地突击过去!
左右冲杀,但凡是挡在戴偃身前的敌人都哀嚎着倒下了,甚至有的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已经被丈八蛇矛挑飞了起来,吐血身亡了!
看着戴偃犹如狂神一般冲破了长戈阵的阻击,国夏吓了一跳,此时的国书刚刚驾着马飞奔,还没跑远,国夏为了给他争取一点时间,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地抽出了手里的青铜剑,就这样策马向着宋君偃冲了过去!
有胆色!戴偃赞赏地看了国夏一眼,不过战场之上,又互为敌手,戴偃绝不可能因为欣赏一个人而心慈手软的。
“哐”的一声脆响,戴偃抡着丈八蛇矛犹如苍龙出海一般,恶狠狠地砸向了国夏的脑袋,借助黑风良驹的冲击力,这股力道更加的沉重了!
好在国夏忙不迭地拿着长剑堪堪挡住了,但是透过矛与剑交击的豁口,国夏战栗了,在刚刚格挡丈八蛇矛的那一霎那,他感觉整条手臂都发麻了,虎口似乎裂开了一样,整只手都在颤抖!
戴偃又挑开了国夏手里的剑,并不理睬他,自顾自地往国书那边继续飞奔过去,一路上又少不了一番厮杀,但是国夏不甘心让宋君偃就这样溜走了,于是又冲了上去。
但是不管在武艺上还是在力气上,国夏跟戴偃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可谓天壤之别也不为过。所以经过了三个回合的短暂交锋,国夏就被戴偃一矛刺中了胸口,惨叫着坠落马下,生死不知了。
国书回过头看到这一幕,更是心惊肉跳,忙不迭地拍着胯下的良驹,让它跑得快一点。为了追赶上狂奔的国书,戴偃特意抄了一条近路风驰电掣地冲杀着。
但是国书跑得太快了,眼看着就要跳出戴偃的视线了,不料戴偃不管不顾地冲着百步之外的国书的身影,把手里的丈八蛇矛扔了出去!
“哧——”百步飞矛!竟然一击必杀了!
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发生了,所有人都惊呆了,竟然任凭宋君偃一个人策马过去,拔起丈八蛇矛将国书已经开始发凉的尸体挑了起来,高高地举着,示威一般。
“国书已死!”
“国书已死!”
很快,这个消息便蔓延到了整个战场上,使宋兵振奋,令齐人胆寒。宋军就这样犹入无人之境地穿过了齐军的阻击防线,前往获水河畔。
……
获水河畔,六万宋军与六万齐军正在激战,原本处于劣势的匡章部有了主力的驰援,顿时士气如虹,又稳压了宋人一头,若是宋军不赶快撤退的话,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必定会被齐人全歼于此的!
不过干骜的坚持还是值得的,若非宋人的心里还有着一股气,一份信念,恐怕早就全线崩溃了。还好,虽然宋军那边出现了不少的溃兵,连督战的士卒都遏制不了,但是没有出现大面积溃逃的情况。
随着宋君偃的生力军到来,宋军士气大涨!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将是兵的胆,宋君偃的勇武给了宋兵极大的鼓舞,瞬间又将来犯的齐人击退了回去,宋齐两军你来我往,战至傍晚,依旧没有分出一个高下!
宋军随后退入了获水大营,戒备森严;齐人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损失了一员大将,近万的兵力(加上白天攻城的),伤亡惨重!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让齐将高唐倍感棘手的是,现在的战局又僵持下来了,只要宋人牢牢地守住商丘城,保持获水大营的兵力,互为犄角之势,高唐的齐军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宋军的主力是不可能的,只要宋军龟缩在获水大营里,齐军就很难彻底打垮宋人的主力。
无奈之下,高唐只得修书一封,给远在临淄的齐王君臣,看看是派兵增援还是撤退。
获水河畔,齐宋两军还在紧锣密鼓地对峙着,不时地还发生了战斗,只是规模不大,无论宋军还是齐军此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齐国,都城临淄。
如今齐国的大王乃是田因齐,即大名鼎鼎的齐威王。
田因齐初立,见楚、越两国俱称王,自己不甘居下,也便自称“齐王”。
然威王初即位,日事酒色,不理政事。以致韩、魏、鲁、赵等国都来入侵,出现了“诸侯并伐,国人不治”的局面。
但他虚心纳谏,立即振作起来,下定了“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决心。
平民邹忌以鼓琴求见,劝威王用贤臣、除奸佞,恤民养战,经营霸王大业。威王见邹忌是个人才,三个月后就用为相国,加紧整顿朝政,改革政治。齐国虽然在春秋前期和春秋中期,曾经称霸诸侯,显赫一时。
然而由于姜齐后期几代国君腐败的统治所致,齐国从春秋末期到战国前期的一段时间里,却已积贫积弱,从昔日的霸主地位上一落千丈了。
田氏代齐之后,虽然也采取了一些改良的政策措施,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仍然无明显起色,未能从根本上扭转长期积弱的局面。威王即位伊始,荒于酒色,不问政事,齐国的统治已如履薄冰了。
平民邹忌以鼓琴求见,劝威王用贤臣、除奸佞,恤民养战,经营霸王大业。威王见邹忌是个人才,三个月后就用为相国,加紧整顿朝政,改革政治。
齐王又采纳邹忌的建议,要求群臣进谏,下令全国:不论朝廷大臣、地方官吏或老百姓,能当面提出君主过失的,得上赏;用书面指出君主过失的,得中赏;在广众中议论君王过失的,得下赏。
一时大臣争相提出意见,宫廷门前熙熙攘攘。由于广开言路,不一年,弊除政清,齐国大治,这便是成语“门庭若市”的典故。
齐王在邹忌的帮助下,整饬吏治,改革弊政,“朝诸县令长七十二人,赏一人(即墨大夫),诛一人(阿大夫)”,不数年间,国力渐强。
魏惠王以钱财为宝,齐威王以贤才为宝,可见他重视人才,爱贤敬贤,乃有道明君。
在齐威王时代,齐国经过桂陵、马陵之战彻底打垮了强大的魏国。
马陵战后,魏王彻底屈服了。威王二十三年,魏惠王为了讨好齐国,在徐州尊齐侯为王,齐国也承认了魏惠王的王号,是为“徐州相王”。此为齐国君主称王的开始。之后,秦、韩、赵、燕等才相继称王。
“目前宋地的战事已经陷入了胶着状态。高唐来报说,我齐军进退维谷,宋人龟缩在商丘城里,还有获水大营里面不敢出来一战,而子偃有勇力,战阵厮杀,竟然能让宋军气势大涨!现在寡人请你们几位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是好?”
齐王今年刚好五十岁,在这个连年烽火的世道里,这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田因齐在位已经二十八年了,在他的手里,齐国成为了当世最强盛的国家,连楚魏都不敢轻易得罪。
齐威王召集的四位大臣,都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心腹大臣,一个是田忌,一个是田婴,一个是邹忌,一个是淳于邛。
邹忌是齐国的相国,给王上分忧责无旁贷,加上他本来就是巧言善辩的人,在来时已经猜测到了什么,所以心里有了腹稿。
“大王,现在应对宋地胶着的战局,只有两个办法。一则派兵增援,且不少于十万;一则与宋强行议和,割其山阳二百里,或者淮北地。”
闻言,田因齐思考了一下,又问道:“再往宋地增兵,还是十万之多,只怕一时之间国内不能征召出那么多的兵力。而且魏人的兵马正在苍梧山一线虎视眈眈,骚扰我齐国之边境,恐有大举入侵之态势,这时候将这么多的兵力统统派到宋地去,唯恐魏人来犯,我齐军应付不及,反倒便宜了魏国。”
邹忌摇头道:“魏国求利而已。何况有秦人在西面牵制魏国,魏国是派不出多少兵力进犯我齐国的,所以臣料想,魏军在边境的那些举动,一定是在虚张声势的,不然以魏王的性子,要么不打,要么就打的彻彻底底的,绝不拖泥带水!”
齐王还是有些纠结地道:“当真要增援十万兵力去宋地?”
“少则不行。”邹忌叹了口气道:“楚国人已经派出了十五万的兵马,由大将景驹统率,正在向着商丘城进发。楚宋联军二十余万,又是异地作战,没有二十万的兵力是不能战胜楚宋联军的。”
这宋君偃咋勾搭上的楚人!田因齐心里愤恨不已,本来快要灭了宋国,得其地,有其民,不料半路杀出来一个楚国,功败垂成啊。
“那么强行议和呢?宋人愿意割让淮北地或者山阳二百里吗?”齐王还是没有魄力跟楚宋联军硬碰硬,即便打赢了,齐国的国力也会因此受损,而且楚魏两国绝不会坐视齐国吞并宋国的,到时候又联军伐齐,那么田因齐之前的二十余年的心血,全都付之一炬了。
“可以一试!”邹忌说道,“现在宋国处于劣势,虽然有楚魏撑腰,但毕竟是外力,不可轻信,以免有假道灭虢的危险。臣对宋君偃的性格并不很了解,但是想想都知道该怎么抉择了,山阳二百里目前在我齐人的手里,宋君偃割让与否,干系并不大!”
“大王可以命高唐将军撤军守住山阳至睢水一线即可,楚宋联军必不能夺取山阳,到时候时日一久,则楚人必退,而宋人又拿我齐国的大军没办法。所以臣料想宋君偃肯定会答应割让山阳二百里或者淮北地予我们齐国的。如此,既保住了我齐军的胜利果实,又能随时窥视宋国都城商丘,攻略宋地,善莫大焉。”
听到这话,齐王还没有出声,在一侧席地而坐的淳于邛疑惑地道:“相国,子偃为国君,能披挂上阵,故我以为他是一介武夫,鲁莽也。我齐国如此逼迫,恐怕宋人会狗急跳墙,不惜一切代价地攻伐山阳啊。”
邹忌摇了摇头道:“宋国,弱国也。今列国纷争,楚人之所以出兵援宋,一定是获得了足够的利益的,一个小小的宋国,还不足为虑。”
“大王可以派出使者,一人去宋地,一人去郢都。楚王为求利而已,只要我齐国名正言顺地得到山阳二百里,楚人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而得到的利益,为什么帮助宋人跟我们齐国死磕到底呢?所以有了齐楚两个大国的压力,宋人也不得不认下了我齐国据有山阳二百里的事实了。”
邹忌说出了春秋战国时期一个比较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大争之世,弱肉强食。现在宋国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大善!”田因齐不由得拍手叫好道,“就依相国的想法去做罢。寡人这便命高唐退守山阳,淳于爱卿可以出使楚国,商讨向宋人联手施压的事情,可是出使宋国的话,相国可有什么人选要举荐的吗?”
“臣知道一个人,心思细腻,能言善辩,且怀大才,可堪大用。”
“哦,竟然能得相国如此夸赞。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田因齐好奇地道,齐国现在用的是举荐制度,只要你有才干,又有人举荐,一飞冲天不是不可能。
“舍人,陈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