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斩断情丝


本站公告

    一路上黄晓与清玄说着今夜宫中发生的大事,公主离奇失踪了,她却似听非听得随便应了几声,只管闷头向前走着。

    清玄被拽至一四下无人处,像是一处花园,到处芬芳扑鼻。

    只远处幽幽红色微光,隐约笼罩着淡淡的月色与夜的寒气。

    清玄突然站住不再向前,黄晓转过头来,看着月光下清玄脸上的红晕,他不禁呆住。此时清玄变得与周围浓郁的花香一般,一呼一吸之间似化作一缕芬芳,进入黄晓炙热的胸膛。

    他的心也随之跳得厉害,有种因为存在而感受到的美妙。

    清玄表情慌张,四下看了看,开口说道:“不用找了,杀死婴孩的凶手我方才见到了!”

    黄晓心里一惊,仔细回想着方才见到的人,好奇得问道:“到底是谁,怎么不告诉我尽快将他禽来!”

    “我见他乃极尊贵的身份,若是贸然行事,必然坏了事情。方才见那两个道童惊讶的表情,莫不会发现了端倪?”清玄疑问。

    黄晓眼睛一睁,满脸的不相信,“你说的是道已法师,他本是李皇身边司历法、掌风水、制丹药的大师,制丹药?莫不是真的如你所说将那婴孩作为求仙问道的“药引子”,这可是朝中的大事,切不可胡言!”

    “我那日在开福观看得一清二楚,就是方才的小童将婴孩带到天牢,然后在那里等着的便是那位道已法师。你既说他精通道法,又会炼制丹药,我想我们要找的定是此人。”清玄认真得说道。

    黄晓痴迷于她认真起来的模样,有种独特的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心中觉得便只要是她说的,那也都是真的。

    一声冷涩的琴音打破了他们的对话,幽幽传入耳中,似曾相识的声音撩动着清玄颤抖的心。

    琴声中少了些许温暖美好,却声声如刀子;如寒风;如暴雨般倾盆而下;如这幽寂的月光和无边黑夜的寂寞不语。

    死一般的内心挣扎却只有清玄听得出,像一声声叹息猛烈得撞击着她的思绪。

    她嘴角挂着一丝邪笑,一种嘲讽的情绪暗生。

    此时的黄晓想着如此诗情画意,深情得看着面前这个一见钟情,沉迷于她的美貌与心灵,现如今连呼吸都会受她牵动。

    他忍不住想要把深藏内心的甜言蜜语说与她,忽得脸颊滚烫羞红,刚想开口,面前的清玄轻轻推开了他,径直朝前走去,顺着琴声寻去,他便在后面紧跟着。

    没几步便走到了一个凉亭前,亭边一处塘子。塘中荡悠悠一池水,冒着寒气,一直蔓延到苍穹的月亮之上,隐隐得与上空有所联系。

    亭中的石桌上摆着一架玉琴,纤细的手指拂过琴弦,撩拨起一丝丝寒气。

    抚琴之人闭目陶醉于琴声之中,俊秀的脸庞却是狰狞的面孔,眉头紧锁,身体微颤。抚至动情之处,黯然神伤,落下几滴眼泪来,滴落在琴弦之上,迸溅出晶莹剔透的雾气。

    在身旁红色灯笼的微光下,那男子秀发披散,嘴角零星散在点点胡茬。夜深,寒气四起,只着一袭白色内衬衣服坐在石凳之上。

    黄晓见亭中之人便是项天洪,止住了脚步,默默在清玄身后不远处。望见项天洪的姿态,黄晓心中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卑微。

    清玄面无表情得看着仍存一丝熟悉的项天洪,项天洪似乎有所察觉,琴声戛然而止,抬起头睁开眼睛。

    飘忽的眼神落在清玄的那一霎那瞬间变得温暖柔和,似眉目之间便是说不完的千言万语。

    清玄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一见,与我想的真是天差地别!你不应是坐拥美人入怀,尽享荣华富贵,怎到此般冷落地步了?真是可笑!”

    项天洪知道她如此这般数落自己,便是再也不能改变她此时对他的心意,谁让他惹得她伤心误会;惹得她心灰意冷;惹得她情无所栖。

    可若是没有公主的阴谋;没有为了保护她只得忍痛割爱;没有家中年迈的父母,他今生便只愿与她远走高飞。

    此时他眼中的她却依旧光彩照人,只不过再不见她眼中的爱慕与情义。

    项天洪缓缓得想要开口,被清玄打断:“却也是,敢问世上哪个男子不爱荣华富贵,不爱妻妾成群,你如此这般也算是做到了极致。可笑的是,你们口口声声的道义,却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幌子,哄骗得了世人,却骗不了天地!记得往日你与我说过你幼时的老师,就是那个李皇身边的道已法师吧,背地里也没少干尽坏事!他正是最近城中婴孩丢失案的罪魁祸首,一群衣冠禽兽,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忘恩负义!”

    清玄说的一字一句重重敲击在项天洪的胸口,他疑问道:“你说的是道已师父,这怎么可能!”

    清玄哈哈大笑起来,似有些不屑的表情,眼角又带一丝眼泪,轻轻说道:“你宁可信你的师父,都不愿再信我一次。其实,我所经历的种种关于你的事情,都是别人所说。你若不说,我便是不信的,可是你却什么都没说。你我二人缘分已尽,从此恩断义绝,互不往来!”

    说完将那日在开福观内偶尔发现的黄色符纸丢给了他,后转头便走。

    黄晓看着泪如雨下的清玄,她痛苦的表情揪着他的心。正想要上前将项天洪揍一顿,发现眼前的他深吸一口气,抓狂似得扯断琴弦,几个手指被琴弦割破,流出的鲜血顺着琴弦颗颗滴落。后又一把将那玉琴抛至亭旁的池中,瞬间沉了下去。

    他双膝跪地,下垂着手指间的鲜血染红那袭白衣,仰天大笑道:“我项天洪此生便再无知音!”忽得泪流满面。

    黄晓回过头来望着远去的清玄,忽见她长吸了一口气,便向外跑去。

    害怕出事,惊得他赶忙随了去,将她安稳送至灵隐山中休息。

    项天洪眼看着书内奇怪的文字,其中最后那页黄纸被撕碎的参差边缘让人难以捉摸,不知这本书是何用意,但项天洪将它小心翼翼收起。

    清玄方才所说的话一直萦绕在项天洪的脑海,项天洪奇怪她为何所知之事均由他人所说。难道那日树下周乘说他与公主有染的胡话她不曾听到。

    他纵然想要将事情说明,但见她如此落寞神情,已是这般便不可能再信他。

    即便是说了,她信了,可公主又怎能退让。与其过着隐姓埋名、躲避追杀、暗无天日的生活,倒不如为了保护她,隐藏这个秘密。

    因在他心中,最爱的便是阳光下,她放肆大胆的微笑。

    她对他的恨便只由他一人承担,由时间冲淡,愿此生她的旅途中能够再次出现如他般疼爱她的人,他便可忍得了这一世的寂寞。

    元真皇后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想着语嫣被绑走便难以入眠。更可恨他竟不念昔日恩情,却因仇恨,如今起了报复之心,可他竟不知其中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心想:只希望他与嫣儿的缘分尚未散尽,老天定保佑嫣儿平安无事才好。

    整夜未眠的元真第二日早上看得出有些倦容,她再三嘱咐李皇不要在旁安插他人。

    李皇对她便是信得过的,即便她与天悟早些时候两情相悦,可后来到了他的身边,几十年的独宠也使她看得清他真实的内心,对她真切的爱。

    信她断然不会胡来,但他还是害怕天悟会将往事说得一清二楚。毕竟是自己派黄岩去杀的他,为了得到他的梦蝶,他不惜利用权威命人夺他性命,这便应是他恨的由来,才将嫣儿掳走。

    见李皇愁眉不展,元真似看得出什么,拉着他的手说道:“往事便不要再想,时至今日你还不明我心中所想便只有你和嫣儿了。”

    这话像是一剂定心丸,妥妥让李皇内心舒坦。

    元真没有穿着厚重辉煌的大袍子,只一身白色连身素衣,与十几年前少女般的打扮一般。

    脸上少许胭脂粉黛,面色却如初开的花朵般娇艳。体型虽有些微胖,但恰到好处的富态,只摇摇身姿,眼神流转,就能生出绝无仅有的妩媚姿态。

    现如今,眼神之中的柔弱却不失坚毅,始终是李皇第一眼望见便爱上的姿态。

    她信步来到那颗石榴树下,并无旁人跟随,因她始终相信天悟不会作乱。

    只昨夜看了一眼那枚断过的玉箫,二十年前,他征战沙场,此去一别遥遥无期,唯有玉箫能够吹奏出无穷的相思,他断不会如此恩断义绝。

    元真看着地上那颗石榴,裂开的皮缝中露出的石榴籽被踩得稀碎。

    由于昨日热闹的烟火会吸引了众多目光,宫中杂役却无人发觉地上的肮脏,踩出的淡红色汁水染得地砖之上,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不堪与厌恶。

    她正盯着那滩汁水发呆,一颗石子从院墙之上扔了进来。

    她抬头看时,天悟正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

    他双眼系着的白布顺着散在的头发垂下,腰间系着的银色铃铛在阳光的折射下刺眼得厉害。

    元真皇后不禁用手遮挡,今日的天悟比起昨日倒有些不同。头发虽散在垂下,却丝丝都经过精心得梳理,满面容光焕发。

    来到元真皇后身边,忽得开口大笑道:“蝶儿,宝贝女儿丢了,你还有心思在此闲坐?难怪会如此薄情寡义!”

    看着天悟颇为可恶的嘴脸,与自己印象之中温柔似水的他大相径庭。

    她眼底溢出一丝落寞神情,摇摇头淡然自若得说道:“往昔之事不可追,我虽不知你怎会沙场之上死而复生;不知你为何不来寻我;不知你到底尝了几年相思之苦。可你如此报复,早已不是当年我心头之人。你与他,简直天差地别,我所爱慕的天悟是个如春风拂面般温暖的人,而不是现在的这般模样。你且还了我嫣儿,你我再不必纠缠,各安天命为好!”

    天悟听她如此说得绝情,早已心灰意冷,总觉得有些事该让她知道得干净,不然她现如今爱慕之人真正的丑恶面目却将自己的形象毁得面目全非。

    他向她走来,近在咫尺的距离使她有些愤怒。

    天悟绕着她周身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嘲笑似的说道:“你且不必说我变了,变得多么得丑恶不堪。你也不是曾经的梦蝶,对于我的再次出现,你却不曾关心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成了如此这般。我本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狼豺虎豹只配形容你的好皇帝,为了得到你,本在沙场尚存一口气息的我,多么期盼能够与你相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可李皇派了黄岩前去将我刺杀,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绝望至极的我本以为今生都不得与你相见。可惜老天怜悯,让我苟延残喘至今,有过想要去寻你的念头,可他毕竟是当今皇上,能够给你荣华富贵。我自行惭愧,且面部尽毁,也无颜面与你相见!可爱你念你的心时刻不变,唯有对你的念头才支撑我到现如今的地步。”

    说着指着左脸上的一道疤痕,元真皇后的目光被一旁的蝴蝶刺青吸引,那只蝴蝶雕刻得惟妙惟肖。

    天悟将那枚银色铃铛放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便是我日夜相伴的梦。”

    其中传出的声音仿佛把元真皇后带到十八年前,那时的她刚出落得亭亭玉立,没有凤袍加身,没有如今的母仪天下。

    清脆悦耳的声音透漏出的喜悦真切得恍若隔世,仿佛伸手便可触碰的世界只因眼前两人的存在变得美好。

    元真皇后的双眼变得朦胧,拳头攥紧,指甲狠狠得扣在手掌之中。唯有攥得掌心的疼痛感方能使她清醒,人非草木,听他说的这些,恍惚间,曾有一瞬她也曾动过心,可现如今她毕竟不是十八年前的那个纯情如水般的姑娘。

    元真皇后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曾为她牺牲的人,有过疼惜怜悯,但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缓缓开口道:“天悟,我体会得到你的深情,可那种感情仍然停留在十八年前。自从得知你战死沙场的消息,不由痛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哭瞎了,而李皇为了诊治我的眼疾,寻遍大江南北,终得神医将眼睛治好。他为了我,不再沾染女人,遣尽后宫佳丽,敢问历朝历代哪位痴情君子落得如此地步。而你对我的情义,在为你哭瞎眼睛后就已还清,你我互不相欠,你好生找个姑娘,最后唯有一事相求,其实你有所不知。”

    没等元真皇后将话说完,天悟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天不怜我,没想到堂堂七尺男儿,竟为情所困。不过对于你那宝贝女儿倒是出落得姣好容颜,全然不输你年轻时的模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我就想让你也尝尝心疼的滋味,那种生不如死低到尘埃里,却没人看见没人在乎的垂死挣扎,她,其实已经。。。”

    元真听到此处已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愤怒怨恨,朝他吼道:“难道你杀了她!你怎要了她的命!其实你不知,她,其实是。。。”

    “闭上嘴吧,姑且你还留点力气痛哭,你可站好了,她已经被我让人破了处。更没想到的是你家姑爷,也就是当今的驸马爷其实就是个路边行乞的乞丐,那般模样,那般味道,简直销魂!”

    天悟将此话说得倒是痛快,一旁的元真皇后早已瘫坐在石榴树下。望着地上的那滩石榴水,目光呆滞,几度呼吸不畅,思绪游离,脑袋之中更是空荡荡的一片。各种害怕侵袭着她的内心,她担心若是依着语嫣的脾气,此时她定是生不如死。

    元真皇后似大脑不受控制,不假思索得说道:“你个禽兽!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真是禽兽不如啊!”说完哇得一声泪水如洪水般决堤,声嘶力竭得仰天大叫。

    天悟忽觉脑袋嗡嗡作响,现如今,面前这个人显然不会说假话,顿时心痛难忍,气血郁结在喉,呼吸困难,后从口中吐出一摊鲜血,五脏六腑都觉得疼痛。

    他暗想着十八年前那个缠绵的月夜,他痛心疾首得跪倒在地,双手握拳重重敲击在胸口之上,痛苦不已。

    虽说元真皇后不让在周围设防,但黄岩将军仍向李皇请命,为保皇后安危,他便于数里之处埋伏,若是闻得什么大动静便前去将天悟制服。

    元真皇后痛心疾首的哭声传来,黄岩赶忙赶了去。

    见到此般情况不明所以,心中暗想不知天悟是否将自己刺杀他的消息告诉元真。

    只因十八年前李皇的本意便不是将其杀死,甚至他根本没有下令。李皇若是想要得到的女人,不必用如此手段,凭借他绝对的皇权威仪做何事不可。知道李皇喜欢昔日的元真,只不过想借此由头将天悟置于死地。如此一来便没人与他相争,大将军一位便唯有他可以胜任。

    甘愿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对往昔曾并肩作战的伙伴撒了个谎,眼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奈何现如今竟诡异得出现于此,心中未免有些发怵。

    假装撑起来气势,指着跪地的天悟大喊道:“大胆狂徒,且不问你是何方神圣,竟敢绑架公主,本就罪加一等。现如今,还敢对皇后做甚!皇后,你切不可听信此等恶人的话,我这就将他收拾!”

    说完抡起一口大锤向天悟重重砸去,天悟耳朵动了动辨明方向。一只手挡住那大锤,身体如磐石,而膝下的地面却裂了三寸长口。

    天悟缓缓移过脸来,说道:“我做了孽,不用你收拾,改日提头来见!”

    黄岩不知其所云,呆呆得看着悲伤至极的二人,因离得有些距离,他不知其中竟发生了何事。

    天悟忽得站起,对元真皇后说道:“梦蝶,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叫你。或许命该如此,兜兜转转恩恩怨怨上天早已安排。你且放心,不得哭坏了身体,这件事情我来弥补!”

    说完不忍似得越过高墙消失了,黄岩见状扶起摊倒在地的元真皇后,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是否他说了十八年前的什么相关事情。

    后怕他真的将那见不得人之事告知她,便说道:“十八年前,沙场之上,本是场胜仗,因对峙的时间过长,许多我方军队都投奔他国,或是成了逃兵。我见那天悟是个逃兵,军中大丈夫怎可如此懦弱,坚守战场,军令如山,违反者一律斩。我军纪本就威严,若是我儿黄晓日后即便战死沙场也万不会做此逃兵。此乃军中威严,望皇后明白!”

    黄岩将军所说之话未曾提及公主,元真觉得身体轻飘飘并未听清便晕了过去。

    黄岩忙禀告李皇,请了太医调养,暂无大碍,只得静卧休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