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加河是典型的平原河流,落差很小,尤其适合航运,而镇北城往南的下游地区,河水流速尤其缓慢,沙洲、浅滩分布,经过改造之后,就是良田,其生产的粮食沿着河流运到镇北城,通过津乌铁路,运到帝国西北边疆区最大的两个城市。
而镇北城现在也着力发展罐头产业,也是利用其独特的优势,罐头所需的镀锡铁是乌城生产的,而技术支持来自西津,运河和铁路把周围的牲畜和粮食送达,同时加工罐头所需要的燃料由乌城出产的煤炭来提供,而伏尔加河本身就是渔业资源极为丰富的河流,其出产的淡水鱼也是周围市场畅销的消费品。
李君威参观了镇北城下游地区的诸多农场,这些农场多是外地来的投资,主要来自帝国海内诸行省,其本地最大的优势其实还是政策优势。
其农田改造规划是直接和伏尔加河堤坝建设直接挂钩的,农场使用的人力则与远疆安置、培训土尔扈特人的规划息息相关,就连其使用的机械化也是由西津提供的技术支持,所有农业机械的维护和保养也都是西津派人来负责。
而更大的政策动力则是来自‘草原铁路’的建设,从镇北城分出一条支线,跨越伏尔加河和乌拉尔河后,向东南而去,深入哈萨克大草原,最后抵达河中绥靖区。
这条铁路正在修筑之中,因为资金投入主要由远疆区承担,申京给的资金时断时续,所以修筑的速度并不快,主要是其经济效益也有限,但只要开通,对伏尔加河下游地区的农业发展也是一大助力。
原因就在铁路开通所在地,农牧业的生产模式都会发生改变,畜牧业也不再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了。牲畜会因为铁路的开通会变成经济商品,养殖的牛羊也开始向肉用和出皮毛两个方向转换,而只要是变成经济商品,就不能只吃草,就需要饲料。
实际上,这些靠近伏尔加河的农场,出产的农作物里,小麦只是一个方面,玉米、大豆和高粱等饲料作物也占据了相当的规模。
一开始,沈长河陪着李君威视察,李君威有意让他去做自己的工作,但沈长河总是不放心,但是很快,沈长河就主动请求回了镇北城,因为他实在是陪不动了,裕王是一边视察一边游玩,眼见伏尔加河上的荷花极好,风景也不错,扛着照相机四处游玩,还让人买来鱼竿,就地变成了钓鱼佬。
眼见裕王是如此兴致,怕是几个月都未必会走,沈长河还有公务在身,只能返回镇北城。
“王爷,王爷.......。”在伏尔加河河口的河口城,李君威头戴着斗笠,正在钓鱼,就听到远处有马匹奔行而至,一个粗豪的大嗓门嗷嗷叫唤,阿塔来到了李君威的身边。
李君威丧气着脸,说道:“阿塔,我的鱼都让你这憨子吓跑了。”
“那可真是我的罪过呀。”阿塔歉意满脸。
他是一个耿直老实的人,悔的直挠头,李君威倒也不真怪他而是说道:“你风尘仆仆,是从哈萨克一路赶回来的吗?”
“这马上要入秋了,怕来晚了,就见不着您,好些年没见,见一次实在是不容易。”阿塔动情说道。
李君威笑了笑:“你见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漂亮女人,倒是你儿子永忠,本来还想带来见你,他离开你也有几年了,可是昭承实在是离不开他,二人此时还在敖德萨忙活呢。”
“永忠能侍奉二公子,是他的福气。我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能有机会在海外锻炼,为国效力,我高兴的很呐。”阿塔兴奋说道。
李君威看着那张被风霜摧残的脸说:“阿塔,咱们都老了,西征的时候,我还是个游戏人间,没心没肺的少年郎,你也是个小伙子,想不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自从没在王爷身前效力,我就没那么畅快过。”阿塔也是怀念当年的日子。
李君威让阿塔用河水清洗了一下,休息了一会,坐车前往了河口城,这座小城位于伏尔加的河口,原名是阿斯特拉罕,是阿斯特拉罕汗国的首都,后来被俄国所灭,一度成为俄国与奥斯曼争夺的焦点,现在已经是帝国疆域深处的一个小城市。
城市规模不大,生活也很安静,在这夏末时节,整个城市都充斥着一种清闲,李君威很喜欢这种感觉。两个人回到了李君威住的旅馆,叫来了酒菜,聊了许久,但终究不只是老友相见,聊着聊着也就聊到了工作上。
因为去年雪灾冻死了人,阿塔今年藩军春训结束后就前往哈萨克大草原视察冬储工作,主要是看各地备灾用的仓库,因为储存的粮食、被服、燃料和药品,阿塔可是一个很直接的人,视察也没有规律,每到一地,直奔官仓,掏出自己的靖远将军大令,按照账册清查物资数量,官面上的那一套程序完全不管。
阿塔也不是第一天当靖远将军,各地旗佐都知道他的脾气,早早有所准备,虽说冬储工作多少是有疏忽的,但大体上还是令人满意,阿塔之所以没有直接回来,主要是发现了草原上一些其他的问题,引起了他的重视。
“外藩改制之后,出现了天方藩民和天竺藩民不按规划集中的事,各地都有,尤其是一些大一些的城镇,尤其的明显,现在已经有些不少祸端,若是不解决,日后怕是问题更为严重。”阿塔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君威问:“具体呢?”
在帝国的边疆区里,所有的旗佐分为生产旗佐和藩属旗佐,生产旗佐与各行省的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交税纳粮,无有不同,而藩属旗佐则本质上是军户,不用交税,但要承担军事义务,为藩军提供兵源。
藩属旗佐又分为内藩和外藩两种旗佐,外藩旗佐是那些因为军功拥有封建特权的旗佐,只不过在外藩改制后,这些旗佐全都从贵族们的私产变成了帝国直辖,都成了内藩旗佐。
随着外藩改制,与邻国划定边界等政策的推行,实际上边疆区的军事职能降低了很多,也就不需要那么的内藩旗佐来承担军事义务了,因为在外藩改制之后,相继有大量的内藩旗佐变成了生产旗佐,而为了解除外藩的兵权,解除奴隶、属民在改制后对其的依赖,大部分的外藩旗佐改为了生产旗佐。
但问题随之就出现了,本质上在于外藩旗佐的构成非常复杂。
远疆区的生产旗佐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内疆区、西疆区迁移来的,以蒙古族裔为主,喀尔喀、卫拉特各部都有,还有海内各行省的国族移民。第二就是外藩改制之中,土尔扈特部的部落民转化来的。
这些倒是没有多大问题,关键是外藩旗佐,这些旗佐的属民骨干还是内疆区、西疆区迁移来的蒙古族裔,但在西征过程中,得到了大量领民封赏,这些领民却主要是被征服地区的哈萨克、塔吉克、鞑靼等部落的部落民,这些民族中的男人都被送往了印度斯坦汗国,留下的都是女人孩子,但在西征之后的长期统治中,分布在草原各地小部落小群落也逐渐找到,为外藩旗佐吞并。
而在西征中,李君威还与兄长李君度进行了人口交换,从印度换来的人口编列了十姓奴部,充实了远疆区的人口,这些大部分也被分赏众人,形成了外藩旗佐。
所以在外藩旗佐中,蒙古族裔被大规模的稀释,这些信仰其他宗教的族裔成为了主流,在外藩统治时期,这不算什么,毕竟什么信仰,什么血脉都没有刀把子硬,对待自己的奴隶,自然是奴隶主说了算。
而现在,外藩改制,所有的奴隶和领民都恢复了自由,这些已经被遏制二十多年的信仰开始抬头,而在外藩改制后,为了方便管理,负责改制的官员草率的按照族裔把他们聚拢在一起,使得大量的少数族裔聚集,其中主要的就是信仰天方教的哈萨克人、鞑靼人族裔,称之为天方藩民,来自印度地区的则被称之为天竺藩民。
原本这些人因为黄教和蒙古贵族的统治,已经放弃了宗教,或者开始信仰黄教,但是因为恢复自由,又得以聚居,在缺乏监管的情况下,恢复了原有的信仰。在阿塔看来,这是帝国边疆区统治的极大退步。
“阿塔,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极大的退步,非常大的退步。我们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一定要解决。”李君威听完了阿塔的汇报,感觉这个家伙一点也不笨,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虽然现在两大藩民群体聚集还未引发什么大的问题,但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没有错的。
阿塔也连连点头,他说道:“在哈萨克的时候,我看到那些人撅着屁股在路边,搞那些宗教仪式,我就觉得不对劲,实在是太缺乏管理了,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做,我的手下说,应该把领头的杀死,把他们驱散,但是我认为这样是完全不对的。”
“你为什么认为这不对呢?”李君威笑着问道,他想知道阿塔的逻辑。
阿塔挠挠头说:“因为卑职以前跟着王爷的时候,见到的情况比这严重的多,那个时候王爷也没有这样做。而且那个时候,王爷做什么都百无禁忌,如此都不屑去做,现在卑职就不能做这种违法的事,让王爷抹黑了。”
“很对,你做的很对。”李君威抚掌而笑,对着阿塔竖起了大拇指。
阿塔继续说道:“我觉得,首先要把宗教局弄来,先把这些藩民聚集地的那些宗教人士给管制起来,卑职在轮台呆了那么多年,那里和叶尔羌地区都有很多的天方教民,但随着宗教局的改良,其实已经和各族百姓相处的很好,很多有的没的规矩早就被废了,英王爷还在轮台办了女子学校,连叶尔羌各族的女孩都来上学了。”
“是,宗教局的管控非常重要,但是阿塔,你一定要重视一点,特别要交代你的手下。”李君威说道。
“您说,卑职这就去做。”
李君威往楼下看了看,在旅馆一层吃饭的区域,有不少身着白袍的商人,这些商人多来自奥斯曼和波斯。因为铁路和河运,奥斯曼的商人能从西津方向来到这里,而河口城距离波斯也只有一个里海,这座叫海的内陆湖泊,因为处于河中之地和北高加索之间,河运也变的相当发达。
河中之地通过里海,从西津方向获得工业产品,而起本地出产的棉花则通过里海输入到帝国在西北边疆地区,面向整个欧洲的纺织业重镇西津。
内河航运的发达带来了很多的外国商人,李君威指了指那些波斯商人,说道:“你要小心他们。”
“他们怎么了?”阿塔问道。
李君威说:“其实天方教在中原经历了几百年的演变,已经相当的世俗化,叶尔羌地区原本也是这样的,只是因为一百多年前,有一批人前往波斯、奥斯曼等地朝圣,那里是天方教的发源地,他们把那里的思想带到了叶尔羌,才改变了当地的宗教环境。”
“你是说,那些圣裔,那些骗人的老神棍?”阿塔问道。
“是的。就是那些人,因为我们的工作失误,天方藩民的聚居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本来就是大杂居小聚居的民族环境,但如果他们与这些中东人联络上,宗教环境就会完全的改变,那个时候,再想让他们转变过来,就难了。”
阿塔想了想:“这好办,我先派兵,控制商道,不让这些中东人东进,等宗教局接管之后,就放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