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的府衙里有些忙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但大堂这边很安静。
两个将官坐在厅内安静的有些不耐烦。
“李三老爷今日还回不来吗?”他们问道。
门外站着的小吏忙进来施礼:“三老爷在矿上亲自盯着给陛下的贺礼,事关重大,不敢催他回来。”
新帝登基的确事关重大,两个将官只能将要说的东南形势紧要重大咽回去,再重大也不能说重过皇帝,不合适。
来之前齐大都督叮嘱过,剑南道奸诈,小心不要被抓到把柄,毕竟他们是来抓剑南道把柄的。
另一个将官端起茶喝了口:“给新帝登基的贺礼至关重要,尤其是在目前这种形势下,大都督没在,还好有三老爷坐镇,待三老爷选好了,我们也好看一看,我们大人也正为贺礼发愁。”
意思就是他们会继续等,直到见到李三老爷,小吏感激又歉意:“我再派人去看看。”
他转身出去,来到后院,看到在廊下坐着和三个婢女捣胭脂的李敏。
“敏爷,他们是打定主意要么借到兵,要么就等着三老爷亲口说不借,总之不会自己主动走。”小吏说道。
“借到,他们得了好处,不借,我们不顾全大局,以后但凡东南江南出了问题,就都是我们的错。”李敏撇嘴,“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没?”
小吏说声去看看,不多时就把人带回来。
“黔中那边是有了大麻烦,好几个州府的都叛乱了。”斥候说道,“齐山现在被叛军腹背夹击,如果黔中也落到叛军手里,就到了我们剑南道边界了。”
现在叛军真是隔一段就增多一些,新帝登基对天下安稳好像没什么用,小吏心里叹口气,神情肃重:“齐山没有说谎啊,看这两人能有耐心这么等下去,还以为没有那么严重紧急呢。”
“齐山可不傻,不周全不会出手。”李敏站起来:“请大家来吧,一起去见齐山的人。”
小吏伸手拉住:“敏爷,那就真的只能借兵了。”
让大家都知道事关剑南道安危,唇亡齿寒,剑南道的兵将可是英勇不避难不避险,合议后一定会同意借兵的。
“就是要让大家知道现在形势危急只能借兵。”李敏嘀咕一声,又肃重神情,拍拍小吏催他,“都这个时候了,事关紧要,无可选择,快去,我也去。”
小吏再不迟疑应声是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回头,不见李敏跟在身后,而是还站在廊下,正挤在婢女们中间指指点点。
“别捣过了,手法事关紧要,差之毫厘出来的颜色就缪以千里。”
小吏有些无奈,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事关紧要啊!
“这件事最要紧!快些派兵,快些派兵,不能让叛军接近我们剑南道。”从矿上被叫回来还有些恍惚的李三老爷被这个消息惊醒。
前几天府衙说道给皇帝登基贺礼,李敏一反常态要他亲自择选,他当时还不乐意,又不是给他自己选,费心费事选不好还要担责任,直到亲自来到矿上才明白李敏的用心。
剑南道要送的贺礼是自己打造,材料大多数都来自自己的矿上,官造官属。
算一算来剑南道快两年了,他第一次见到剑南道的聚宝盆,金银盐铁铜矿。
“三老爷,你也该看一看了。”李敏对他贴着耳朵嬉笑。
这是剑南道的,这是李奉安的,是李明玉的,现在是他的!
叛军要打过来剑南道有危险意味着什么,李奉景很清楚,意味着聚宝盆就变成别人的了。
“三老爷说的对。”李敏拉他坐下来,“三老爷不用急,已经告诉齐山我们会出兵的。”
厅内的文官武将们皆点头:“三老爷放心,平叛本就是我等卫军之职。”
李奉景不在意什么职,听到派兵便松口气,文官武将们便看着舆图沙盘继续商议。
李敏给李奉景使个眼色,李奉景踱步去高案前,李敏端着茶跟过来。
“三老爷,有个大问题。”李敏低声道,“我们的兵不多了。”
李奉景像踩了水的猫跳起来:“怎么会!”
李敏按住他顺毛扳着手指解释:“公子带去了一部分,寻找的大小姐的出去了一部分,太原府又送去了一部分,还有江陵府兵马再多架不住这样分呢。”
李奉景按着心口,不知不觉已经分出去这么兵了吗?现在这世道,兵就是钱啊,花出去肉疼。
但哪里都不能节省。
“现在要去黔中那边是平叛,跟找人,送个东西,守家护院行路可不一样。”李敏低声道,伸手在李奉景眼前正反晃了晃,“打仗,起码要动用一万兵马。”
李奉景跌坐在椅子上,不用李敏提醒,他自己在思考了,少了一万兵马守护,剑南道怎么办?剑南道的聚宝盆怎么办?
“三老爷,不知道陇右的项大人”李敏低声道。
掌管剑南道半年多事务的李三老爷,游走官商富豪权贵应酬中已经练就了机敏,不待李敏说完人就坐直了身子,眼睛闪亮:“还有项大人呢!”
项李一家,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他一拍桌子站起来:“诸位,关于此事,请听我一言。”
说罢向舆图前的官将们走去。
李敏扶住差点被碰到的茶杯,继续说完刚才没说完的话:“的伤好了没有。”
不过这个无所谓了,待写信向项云请兵的时候一起问候吧。
厅堂里响起了李奉景高高低低与文官武将们争论的声音,这些大人老爷们的事,做下人的李敏就不参与了,他或者轻手轻脚适时端茶倒水,或者站在一旁安静侍立,侍立的时候想他这算是坏人吧。
坏人就是这样,谁都算计,不止是李奉景,项云,还有自己的同伴们。
李敏对着茶水照了照,那他应该是世上最漂亮的坏人。
李三老爷的意见很快就被大家接受,谁能不接受呢,他说的的确合情合理。
“明玉还小啊,他要在山南协助平叛,又要去麟州觐见,兵马不能不跟着多一些吧?皇帝哪里更需要兵马!”
“明玉不在,剑南道不能没有人啊,让项大人来,不仅能增援兵马,还能稳定人心。”
“我能怎么办?我无能啊,我大哥死的早,哥哥啊你死的早,留下这一双儿女一家老小,又偏逢乱世!”
“我不管,你们也不用跟我说这些大道理,这次黔中平叛事关紧要,项云必须在场我才安心。”
李奉景捶胸顿足忽喜忽悲伤让在场的文官武将也跟着心神纷乱,最终也叹息一声,这件事让项云来做也的确安心。
就算不用兵马,让项云来领兵也可以,于是各退一步。
陇右按级别来说与剑南道相同,所以不能命令,由李奉景以自己的身份向他请兵援助。
李奉景的身份当然不用亲自做这件事,待文武官员散去,他也自去休息,道衙的厅堂里一如既往点亮灯火。
李敏坐在桌案前认真端详一盒胭脂,另一边坐着的文吏握着笔有些苦恼。
“你知道试胭脂可不能用手背,脸上和手上效果是不一样的。”李敏说道,用手沾着胭脂一点在眼角轻轻一抹,晕染浅红。
文吏哪里知道这个,也不知道这个信怎么写。
“敏爷这信该怎么写啊?难道真像三老爷那样哭?”他说道,有失体面啊。
“齐山给我们的信,你按着抄一下就行了。”李敏视线都没动,对着桌案抬了抬下巴,“前因后果利弊他写的清清楚楚,文采飞扬感天动地,我都看哭了,让项大人也感动一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