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陈新良给我叫来...”
下人们不敢怠慢,赶紧去客房把陈新良喊了过来,后者眼色躲躲闪闪。
他本来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想让李好贤出面,保一下自己的父亲。这也是无奈之举,陈新良自己也没有想到,堂堂的齐国公会这么维护自己的父亲。
李好贤出身山东豪族,是登州第一土豪,平生最讲义气,江湖大哥的习性让他在军中的人气十分高,个人魅力十足,但也养成了许多不好的毛病。
护短,就是其中一条。
陈新良一看他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当即竹筒倒豆子,将所有的事全部说了出来。陈明杰自从在处州府当上了知府,慢慢地被当地的豪绅用财色腐蚀,勾结当地的豪门周家,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强夺民女,偏偏这女子一家是烈性子,宁死不愿受辱,害的人家全家上吊而死。
李好贤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帝这么愤怒,他愣怔在原地,喃喃说道:“小陈子,这下你可把我害惨了...”
紫禁城中,六部尚书并三个大学士汇聚暖芳阁,众人凝神屏息,都侧目偷看陛下。
皇上脸色铁青,眉飞入鬓,面沉似水。
“下民易虐,上苍难欺,朕以高薪养廉,本以为官员能够明白朕的苦心,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欲这东西是没有止境的。朕躬身自省,开国以来法度宽松,致使许多人罔顾法纪,为非作歹,祸害一方。试看今日之官场,堂皇之下究竟掩盖了多少的魑魅魍魉,又有多少白骨冤死在公堂之上。
朕打跑了一个残暴不堪的朝廷,推翻了一个黑暗混乱的王朝,绝对不是为了自己也做那样的人,建那样的帝国。
给朕宣都察院左都御史曾亨应来觐见。”
所有的重臣大气都不敢喘,自从景祐元年开始,朝廷顺风顺水,已经很久没见陛下这个脸色了。
曾亨应在家中还生着闷气,他的夫人在身边絮絮叨叨,责怪他不该触怒齐国公。
“那齐国公是什么人,那可是陛下的心腹中的心腹,当今天下除了圣上,谁不知道齐国公是第一人。老爷,你怎么能把他赶跑呢...还说那么难听的话..唉,这可如何是好。”
曾夫人急的心急火燎的,曾亨应却板着个脸,训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闭嘴!我行的正坐得端,手下揪出贪官污吏,还要我为他们掩护不成?我们曾家世代为官,从未出过如此人物。你要是怕我连累了你,趁早回娘家避祸去吧。”
曾夫人伤心欲绝,掩面而去,曾亨应也知道一时口重了,虽然后悔却不肯放下身段去道歉。
这时候,门子慌忙跑来,说道:“老爷,宫中来人,招老爷如宫面圣。”
曾亨应心里咯噔一下,只当是李好贤去进谗言害自己了,心怀壮烈的曾亨应,收拾了下官袍,一甩袖子背负着双手,踱步来到府外,对前来宣旨的小太监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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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芳阁内,曾亨应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来到殿内。
侯玄演见他这副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笑骂道:“今日上演的不是《鲁斋郎》,你也不用扮包青天,叫你来就是问你,都察院还有多少御史,全部给朕派出去。”
曾亨应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中激荡,眼中热泪盈眶,跪地道:“陛下圣明,乃是万古不见的明君。”
“每个县、每个府、每个省,都要彻查。有了蛀虫朕就把他们挖出来,要是大厦被掏空了,朕不介意换一套房梁!
赵元华!”
“臣在...”
“刑部会同潜象营,协助都察院办案,在此期间全国各地的潜象营分部,皆可调动。”
赵元华眼皮一抬,低着头领命,潜象营这把刀从立国之后,就没再用过...陛下又把它拔出刀鞘了,上次还是关于景王谣言案。
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跟门外候着的小李子耳语几句,后者眉头一紧,说道:“你先退下吧。”
进到房内,眼看侯玄演没事,才说道:“陛下,齐国公求见。”
“不见!让他滚蛋。”
齐国公在高官中声望不低,人缘尤其好,这些官员从陈明遇开始,都起身为他求情。
侯玄演冷哼一声:“让他滚进来吧。”
李好贤面带惭色,进到殿中,双膝跪地,伏地道:“陛下,罪臣李好贤,听信小人谗言,败坏了国家法纪,请愿领罪受罚。”
侯玄演乜视着他,问道:“谗言?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李好贤把话一说,从头到尾并无一丝隐瞒,侯玄演脸色稍霁,余怒未消:“你可真讲义气,不如回你的登州继续做江湖大哥好了。”
“陛下息怒,只要您一句话,微臣愿意辞官去爵,回乡耕田。”
侯玄演气不打一处来,啐道:“呸,你还有理了是怎么着?”
“臣不敢。”
侯玄演眯着眼,说道:“天下皆知,齐国公是朕的亲信,和朕名为君臣,情同手足。这次反腐,就用你来警醒世人,谁都不能逍遥法外,你可愿意。”
李好贤把头一低,凝声道:“微臣自知有罪,陛下尽管处罚,若能起到绵薄之力,也能稍微弥补臣的愧疚之情。”
侯玄演走到殿中,将李好贤拉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李,再帮朕一次。”
天狩元年八月,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澄净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飒飒西风中,当朝一品的齐国公,被扒去上衣,在金陵闹市鞭笞十下。
天下震动!
消息传开,竟然仅仅是因为企图为一个贪官说情,随后邸报上刊登了圣上口谕,敦促各地百姓配合都察院办案,积极上访举报,帮助朝廷惩治贪官。
齐国公都受罚了,再没有怀疑朝廷的惩治力度,一时间害民贪官恶吏人人自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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